至福

旁白

女侍应生、久木女儿

川端

久木

凜子

久木妻子

● 旁白1

比季节抢先一步迎来了秋天。

久木此刻所在的座街,女性服饰专卖店的列窗内,有秋日气息的葡萄酒色和黄褐色基的服装多了起来。街上行人身上也多了与之相配色的衣着。

虽然比街气息了一步,但季打地向秋季斜。阳光再亮也好像没了气力。五点刚过在,西上来了暮色。

这样的秋日傍晚,久木走一家咖啡,要了一杯咖啡。

咖啡在二楼,透玻璃窗,可以俯视渐渐沉入暮色的座街。正是五点前后,束一天工作的工薪族那色沉的西装群里,点着年OL[1]的彩色身影。

正在望傍晚座街景,女侍生忽然从身后出,久木慌忙回

您久等了!”

身穿白色与粉色制服的女侍生不点一下放下咖啡了,而久木不知何,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低眉垂首,方离开后才舒了口气。

久木坐的是靠窗两人座椅的一端,前面只有一桌四人和一客人,很空。

五点刚过,在此等人的客人也很少。久木之所以从女侍生的作到周的客人都很介意,是因衣袋里藏着重要西。

今天下午,了找这东西,久木去了一家研究所。

久木想起去那里,是在和凛子相一起死之后。

才能互相抱着一起死呢?

半个月来,久木和凛子一直在想个。

看了种种探小,又看了医学刊,发现要想两人一起死,只有一个法。

就在两天前才得出结论

● 旁白2


决定和凛子走上死亡之旅,久木得自己穿了一堵巨大的屏障。

不言而,死是可怕的,但那也可能是一种旅行。大凡在世上活着的,有一天要奔赴这样的旅行。既然这样,那么就想和最之人以最美的形象出

在,凛子两人紧紧抱着死去并不可怕。而且是在性中冲上快乐顶点那一瞬一死了之。不,两人都不曾体验过死。但在全身充盈奔放的峰肌肤相着停止呼吸,很可能没有多么可怕。

同凛子相赴死之后,死亡的不安从久木头脑中迅速消失,而生的渴望徐徐升温膨开来。

美壮烈而心意足的死——那是仅仅赋而死的两人的无上幸福。

祈求并能够实现如此幸福的两人,世上数少而又少。几十万人中才有一,不,甚至比几百万人中一对还要稀少。惟其如此,两人就更是从屈指可数的男女合中被特别中的“的精英”。

迄今止,起成年人的殉情,被认为是男人了女方而了他人的或是苦于世所不容的恋情而最后失去宿的果。

但是,如今不同于近松[2]和西[3]生活的江户时期。富差别殊、受困于贫穷款或因身份差别、情退两难选择死亡的代早已成去。

久木在才好像明白了阿部定怀抱心男人那个物件被警察逮捕微笑的心情。决定同有武郎殉情后秋子在死前一天社上班、一如往常做好工作并人留下平和笑离去的心情也肯定与此相同。

们仅看其命地点而以两人狂啦凄惨啦,但那是只看表面的果。而当事人置身于遥彼岸的至福之境。

留在后面的人什么,其本人都已皈依爱这一宗教,在幸福的点奔赴死一安息世界。

如此思索和自言自于死亡的恐惧逐淡薄,或者莫如但求一死。尽管这样,真要付诸实施,尚有若干困

至少,肉体方面健康的两人主抛弃身上本来具有的求生极意志而自行了生命。触犯常识这没有什么,但悖于生命非易事。

尤其是,凛子和久木求的死是相当一意孤行的奢侈的死。

倘若仅仅两人一起死去,去也有几例。例如像有武郎和秋子那并列自就是个方法。此外身跳崖或一起在充煤气的房里睡去也未不可。

如果把一起两个字的含理解死在同,那么并不是很问题是凛子求的是两人紧紧拥抱着不相分离一死亡方式。

理所当然,追求殉情的男女,大都希求紧紧连在一起而不分离。但是,尸体被发现时,几乎全都分离开来。即使用腰相互系着且手拉手从高跳下,发现时也已得七零八乱。就算在充煤气的房睡了去,最后也是两相分离。倘若点火,不殃及左右舍,而且自己也可能焦。

是活着的人自己死,但希求死后形如此般,那也肯定是一种僭越、一种奢侈。

而凛子求的死,更加奢侈和任性。

她想在紧紧搂抱的状下甚至私都密不可分地死去。

死于种形果真是可能的

如果可能,久木也想那,更想足凛子的心愿。但现实当中存在那的方法

冥思苦索到最后,久木今天决定到老朋友那里看看。

● 旁白3


,再没有比思考死法更荒、更莫名其妙的了。

迄今止,关于人生,久木也自以自己是有所思考的。但无一不是出于如何生的极意念。

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弯,消极考如何死。而且不是作老来有病那种日益近的死亡策,而是作为亲手中断生命流程的方法。

写人生活法的书诚然数不数,而写自的意和方法的等于空白。

在那种状下敢于成就死亡,个看法,有可能需要比极活下去多出不知几倍的能量和精神集中力。

久木再次痛感死之艰难。与此同,也多少理解了自选择或跳崖等在别人眼里很难说多么好看的自形式的心情。

底,死之人即使到了最后关也不知具体如何死好,只好先考万无一失而又不痛苦的死法。

正因死之前不曾就死法考得多么深入,所以一旦到最后段,海中浮出来的,就只有跳崖或从公寓天台、阳台等跳下去的方法。

相比之下,自倒是相当精致的手段,但冷静赴死的意志和准是必不可少的。此外,煤气自也需要相的筹划。至于毒之类,就更加不易入手,何况效果也不明了。

于同凛子一起死件事,久木已无任何异。但方法仍迟迟定不下来。

九月下中旬,一个姓川端的老朋友漫不咕的一句倏然浮上一味持死法的久木的心

“我里,有好多……”

川端是久木高中代的同学,大学上的是理学院,如今在一家境分析中心的研究室工作。

回想起来,到他是在去年秋天的同学会上。自那以来差不多去了一年。他是高中代最要好的朋友,在也以“你家伙”“俺”相称。

久木想起后打电话过去,下午在研究室,比

久木当即好前往。没事前往有欠自然,遂一部小里有理毒物的面,不知从专业角度看是否妥当,想就此教。

川端的专业似乎是分析化学,在是主任研究。久木到了,被去中心三楼他独用的房

“好久没了……”

仍一身白大褂的川端松地招呼久木。聊了一会儿共同的朋友之后,久木明来意。

久木的内容是:用候,是放进红茶里让对方喝的。这样,受害人会不会感出异常呢?如果感得出,那么什么合适。

川端以久木仍在出版社工作,于是毫不怀疑地予回答。

首先,放入毒物后,会放出又苦又酸的气味。这样茶容易被察,所以恐怕最好放在咖啡或甜果汁里。

这时久木想看看。川端快地点了一下,从房一角的品架上拿来大十厘米高的小瓶。

许为遮蔽阳光,瓶是褐色的,外面的标签写着“试剂”。除了Potassium Cyannide,还标明“特·”。

“倒出一点看看?”

川端把纸铺在桌子上,又放上包药纸,戴上橡胶手套,取下瓶盖。然后把小瓶稍一斜,两个小豆粒大的和更小的同白色粉末倒了出来。

够几个人用呢……”

度高,一小匙就足够了。四五个人怕是毒得死的。”

久木重新瞪大眼睛看眼前的白色粉末。

看上去非常普通,是白砂糖或末都看不出异。然而只消用指尖蘸着舔一点点就会要命。

的白色粉末的什么地方潜伏着那的魔力呢?久木正战战兢兢地看着,电话铃响了,川端欠身立起。

用屏隔开。进门就是待客沙,久木就在里。川端在里面有桌子和架的地方说话

刹那,久木海冒出偷拿白色粉末的念

两三小匙的分量即可,包在巾里走足矣。

机不可失!然而害怕,不敢下手。

犹豫之,打完电话的川端折了回来:

“要去旁研究室一下,等等!”

大概有什么急事,川端走出房。等脚步声消失了,久木打定主意,像川端做的那戴上橡胶手套。看好房间谁也没有之后,把一部分白色粉末移去旁的包药纸上折起,又包了好几层纸巾,赶衣袋。

正若无其事地吸烟,川端回来了。

“抱歉,久等了!”说罢,川端“可以了吧?”随后把白色粉末放回瓶内。

子未被发觉

久木故作静地

这东西,多少都能到?”

“一般人不成。但是工作需要的试剂,一要就会送来。”

标签明“二十五克”,制造厂名称也在上面。

“会不会不小心喝了?”

“那不至于。不过过去做研究当中,好像有人没注意到有沾在手上的,一舔死掉了。”

“那么容易就死了?”

“在毒物里也是最厉害的。害呼吸中枢,几乎立刻致死或一两分就不行了。”

听川端介当中,久木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

● 旁白4


坐在咖啡角落里的久木,手轻轻按了按身胸袋。

件西装的身衣袋里揣有刚刚从川端那里偷来的包。一伸手,就碰到了那个小包。按川端的法,一小匙就能易毒死四五个人。那么个分量可以毒十人。

自己携如此毒物,久木心里害怕,就想姑且休息一会儿,于是跑到家咖啡。可回来,何苦跑来这样人多热闹的地方呢?自己也得不可思。或是想入在煌的灯光下说说笑笑的人群中求取心安吧。

自己静下来,久木喝了口咖啡,却又上想起刚刚的研究室。

包揣衣袋后,自己匆匆走了出来。川端不会感到蹊跷吗?他把剩下的收回瓶里什么也没,很难认为他有所察。不,自己告别往回走的方式可能多少有些不自然。

了那么大的,哪里有心思和他继续东拉西扯。

实说,久木在都自己如此易地把那么危西弄到手感到吃惊。

当然得益于川端要好朋友的毫无戒心。只要自己有勇气,再多拿些也应该是可以的。

一来没有人会特意拿毒物品,二来弄不好自己都免受害。再也不可能有多少存心自我死的人。所以川端放松警惕也是情有可原。

问题是,假如凛子和自己因此死了,那么川端会不会被罪呢?

不会。一来他不知道毒物被人拿走,二来自己也无意出去,所以不至于他添麻。就算死因早明了,也可能以毒物来源不明由而使得取途径永沉入黑暗。

想着想着,久木再次不安起来,拿起据起身。

离开咖啡六点,街被各种霓虹灯装点得五彩缤纷,愈发显得美

久木一度走往地站,中途了出租

衣袋揣着么危西坐地,一旦和别人冲撞弄坏了包可不得了。况且已决心一死之人,根本用不着节约车费

念上了出租后,路上便走一家超市,了手套和盖小容器,然后返回谷套

“宝贝东西到手了!”

久木重其事地了一句,随后了自己去研究所的经过,打开茶几上的包。

几天前开始写的凛子停下手看白色粉末。

“把这东西到果汁里喝了就行。”

凛子没有声,只是一味注。少略沙的声音咕道:

粉末真能人死掉?”

“咽下一两分就可能底断气。”

久木戴上手套,拿起包,将粉末移不大的形容器。

听川端,放在光亮和空气中会使度降低,所以直接放在暗保管好。不要了的包药纸和包装归拢到另一个袋子,掉或埋在土里可能更好。

“只要有了个,就已别无他求。”

“不?”

“也稍微受,但紧紧抱住就不要的。”

凛子仍看着容器里的粉末。忽然想起似的道:

个放葡萄酒里不可以的?”

“什么葡萄酒?”

“当然是色的、最高档的葡萄酒。”

“我想不碍事。”

“和你一起相互着喝!你先把血的葡萄酒含在嘴里,再到我嘴里……”

看来,喜葡萄酒的凛子打算把血的葡萄酒作世上最后喝的西,以此终结人生。

“就么来!”

既然是凛子赴死之的愿望,久木就想全都予以足。

赴死之旅的方法确定之后,久木的心更加安适、平静下来。

尽管是自己的身体,却又得好像成了透明体——整个身心里里外外被化,除了期待死,别无任何世欲望。

接下去两人要决定的,就是死的所——自然而然地一致定为轻

自不待言,两人激情燃并共同誓不回家的镰仓的酒店也好,幽会几次的横宾馆也好,雪中万俱寂的中禅寺畔的酒店也好,或者花不断去的有能舞台的修善寺旅也好,每一处对两人都是具有深刻记忆以忘怀的地方。

但是,死在一般人投宿的酒店,不仅对酒店的人,而且人也是个麻

而若想在不任何人添麻的情况下以自己期望的形悄然死亡,那么只有别墅。

理所当然,两人死在那里,无凛子的母亲还是哥哥可能都再无心思使用别墅。但那终归是近做的事。固然不住凛子的母和哥哥,但点只好作最后的任性求原了。

死亡所定在之后,久木海再次历历出有武郎和秋子两人来。

那两人死的候是初夏梅雨时节。而自己和凛子往下去的是初秋的,但高原秋来早,不定秋色已深。

梅雨时节死去的两人尸体因暑和潮气而很快腐,但秋天似可避免那的悲

“往下只能越来越凉快。”

“即使晴天也凉飕飕的了。到了十月,除了住在的人,都不会有了。”

久木想像日益色彩斑林深那座寂无声息的别墅。

“落叶松林也黄了。沿那条路走去,感就像所未的遥世界。”

继续前行,那条路一定通向更加静寂的世界——久木和凛子此深信不疑。

● 旁白5


一切慢而又确切地向死亡流移。身心都已向死亡斜到个地步,早已生不怀有任何著。

并不意味着两人的生活一味克制和得消极内。相反,性方面莫如更加波涌浪翻,更加墨重彩。

此后数日,两人仍留在世上清理各自的身事,准毫不留恋地走上死亡之旅。

么一想,久木越想渴求凛子,凛子越想渴求久木。

例如,早上久木醒来发觉有凛子,就自然身上去。从乳房到全身反复爱抚,水到渠成地结为一体,看清凛子几次冲之后一起堕入梦近中午再次醒来,当即重新嬉;晚上急不可耐地等待入夜,又一次在一起。

正可日以夜做不止。陌生人了,肯定以荒淫无耻,以是色情狂。

然而,一旦抛弃造什么来好日子那种世俗欲,那么在世上应该做的事就几乎没有了。

起往下剩留的西,不外乎食欲和性欲。而前者因大多困守家中,生不了多少;最后剩下的,就只有同一男女正相适合的性欲了。

来,认为两人是精力充沛的性狂。其实较之挑性的极限,不妨性的心致志和沉溺其中,以此打消死期近的不安,同生命的活力。

特别是,没有宗教信仰的人要想以自然状迎接死亡,那么只能法自行消除体内潜伏的生命余力,使之接近死亡状。作生存于世的生命体,如果将体内本来具有的所有精力消耗燃一尽,那么求生意欲自然淡薄,不久即从忘我境地赶往死亡世界。

久木和凛子日夜周而复始于性的不倦追求,未不可以是旨在迎来安静有序之死的身心愈作

清理身边过程中,有一件事仍挂在久木心

妻子和女儿……

那已超越了单纯的留恋和著,而是于迄今止和自己共同有人生最长时间、朝夕相的伴的礼,亦是心。

妻子也好女儿也好,肯定都已弃了离家数月不的丈夫或父。但上一次,或是作我行我素之人能够表达的最后意。

果,久木在去前一天去了妻子那里。

事先打了电话,求妻子把女儿也叫来,所以知佳也来了。和两人相的地方不是在起居室而是在客久木感到一种生分。

久木心里像到了别人家似的忐忑不安,道:“一切好?”但妻子没回答,反他:“那件事,已委托相的律了,这样可以的吧?”

久木当即知晓说的是离婚的事。但久木此早已毫无兴致。就算往下财产分割等条件定下来了,自己也已不在人世。只要身后之物全都妻子和女儿就足了。

久木点,喝一口女儿来的茶,就再也没什么好的了。

女儿“好像有点瘦了”,久木只了一声“你倒有精神”。交又一次中断,妻子拎了两个大袋出来:

“已秋天了……”

一看,袋里装着叠好的久木的秋令西装和毛衣。

“原来已好了……”

本以一味憎恨自己的妻子意外自己归拢好了秋天穿的衣服,这让久木一感到困惑。

就要返回别的女人身的男人做到个程度,不知是由于仍有恋恋不舍之情,是出于多年来身妻子的女人单纯习惯

谢谢!”

于很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妻子的体,久木老老实实地低下去。

,气氛也真是不可思

尽管离婚尚未达成,但丈夫已离家和别的女人同居。妻子尽管怨恨丈夫冷冷相待,但又准好了丈夫秋天穿的衣服。女儿尽管一意孤行的父亲怀有怒气,但居中搓合似的忙上忙下。然而,无妻子是女儿都未位父已下定了数日后死的决心。

三人各自得有些尬,但都没有破坏在的气氛,都盼望再保持一会儿。

这样又喝完一杯茶的候,久木指一下楼上“我去一下”,上到二楼自己的房。

房和今年初夏离家一模一。窗帘就那么拉着,笔筒的位置和不再用的公文盒的位置也都一。桌面上薄薄了灰

久木切,在里吸了一支烟。然后下楼告辞。

妻子似乎有点儿吃惊,但没有挽留的意思。女儿担地交看着两人。

“那、个我拿走了。”

说罢,久木拎起装有秋令衣服的袋,站在门厅,回看妻子和女儿。

“那么……”

本来打算接着“添了那么多麻不起”,而要出口,却又陡然话语生分起来,只是目两人道:

“保重吧……”

是随口之言,果自己一阵难受,低门时,身后响起女儿知佳的喊声:

“别走……”

声回,妻子背过脸去,知佳以即将哭出来的神情瞪

看清楚那两副脸庞之后,久木再次在心中咕一声再,走到外。

直接从廊走到路面,再次回看,但妻子和女儿都没有追来的静,口如无人住的房子一无声无息。

● 旁白6

去世田谷家的第二天,久木和凛子一起离开京。

是两人的赴死之旅。想到世所有一切都是看最后一次,就居住的谷小套来人往的嘈京街人留恋。但竟不能是沉浸在感之中。

“好了,走吧!”

听得凛子爽朗的声,久木离开房

已是秋季。凛子身穿驼绒西装戴同色帽子,久木身穿从妻子手中接的浅褐色夹克和褐色长裤,提一个底旅行包。

在旁人看来,感是略有年差的相的两人出去住一两个晚上。

由久木驾驶,穿城中心,入关越高速。

这样京也是最后了!久木一感慨万千,接高速入口票,递给凛子。凛子咕道:程票啊!”确,赴死之旅程足矣。

“开往Paradise[4]的吧?”凛子特意侃,但眼睛直前方。

久木手握方般,口中念道:

“Paradise。”

凛子似乎已经坚信来世就是两人永园。

在天上的两人因偷食禁果而被逐出园。当和夏娃在正要重返园。就算是受了蛇的惑,一度背叛神而偷食禁果的两人也真能重返?久木此是没有自信的。不即使重返不了也没有怨气。因两人之所以身在到水的世,即是由于偷食性个禁果之故。因此,假如是从天上堕落到人世的,那么就想在尽情寻欢后一死了之。

两人已痛快淋漓地感受了人的最大愿望。

之,在凛子但愿在绝顶死去,做着死后玫瑰色的梦。而久木不知死后是不是玫瑰色。

问题是,然往下命百,也很难认为有比更好的人生。

在,就要在被凛子如此深深着的状中死于愉的点。而只要一点是确确实实的,就再也没有任何不安,就能同凛子踏上程票之旅。

来到秋天的,久木无端地想起堀辰雄[5]《起了》的序曲:

就在那一天的午后……倏然,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

依稀得的文章之前,出·瓦莱里[6]这样一句

了,而生!

了未必代表秋天,但的感非秋日情莫属。

可是,“而生”,意思即是“好了,活下去吧”,而这对正身在赴死旅途的两人未必相符。不,同意思相反,之生机,叹语词之中含的更是静的达或凝生死的成熟的秋天气息。

两人到达的,正是这样的秋天。寂无声息的木之,秋忽然想起似的一掠而

到的候是午后,太阳高。于是直接从中泽经千瀑开到鬼押出,尽情略高原秋色。

天气同七月梅雨时节来的候完全不同,正可快晴。寥廓的天空下,就连喷烟的浅山也得很小。山半腰有一部分已开始染色,山麓展的芒草也已抽穗,在秋阳下熠熠生

久木也好凛子也好都很少说话。不过这并非因不高兴,而是想把中秋所有自然美景都深深收眼帘。

未几,太阳开始西斜,浅山的棱线随之得更加明,其前方的天空亦开始化。两人正看得出神,暮色开始从山脚上来。一瞬,唯独云的白色格外眼——入夜了。

莫名其妙的是,心中充生机每每为萧索的秋日情所吸引,而在求死的在,莫如想从这样景逃离出来,两人像被追赶似的跑下山去。

一个小开到别墅已是夜,管理人先点亮的门厅人以夜色已深之感。

“我回来了……”

凛子招呼道。久木亦随之小声着走进门内。

两人好今天在此度过轻最后一夜。明天夜里两人喝血的葡萄酒了此世人生。

天夜晚,两人在附近酒店的餐用餐。明天一天哪里都不打算去,所以这对两人是在外面吃的最后一次晚餐。

七月初也是在里用餐的。久木生日,那用香干杯来着。做梦也没想到,那以来仅仅过了三个月就在同一地方吃最后的晚餐。回想之下,那时说不定就已有了先兆。

例如,当久木虽然不知道将被派去分社,但已萌了想从社里辞的念,深深陷入再活下去也是徒的虚无情之中。与此同,凛子也由于的易性和于日后年老的隐约不安而开始梦想在的汹涌漩中死去。

水口的死、之而来的怪信,以及降格使用,都使得久木走投无路,直接致他辞了事。不,那以前同凛子于深入的,以及得自己已在一定程度上尽了人生职责的想法,也无疑加速了他迈向死亡的心情。

话说,春夏之被充分校准的子在秋高气爽的某日射向天空——两人随着一声响而永人世上消失。

久木本身正在为这过分的困惑不解,侍生走来斟葡萄酒。

色的歌堡在又又大的葡萄酒杯里一血一的朱色,一着醇香。

“哎,到底是个好吧?”

是凛子决定的。她最后喝的葡萄酒一定要血色的、得不得了的。

,往嘴里一含,但一股醇厚圆润、几百年培育而成的欧洲的丰传统及其藏的逸魔性沁人心脾。

酒,了明天再来一瓶?”

同此刻开怀畅饮,明天只要把杯子稍微一斜,两人即可双双携手身去玫瑰色的死亡世界。

● 旁白7

天夜里,久木和凛子大睡特睡。

离开然累得一塌糊涂,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反正活到一生当中累的所有身心疲样压上身来,将两人一逼入深睡之中。

究亮了。窗泻下的钝钝的晨光使得久木开眼睛。确凛子在自己身后,久木又沉入睡眠。同,凛子也忽然想起似的开眼睛,想必得知久木就在自己身旁而放下心来,再次近睡了去。

两人就这样睡个不止。切切实实睁眼醒来,中午都略略了。

凛子一如往日淋浴、化淡。然后穿上开司米毛衣和栗色裙,开始拾掇房。久木走到阳台吸烟。

不到候,但一部分叶已开始着色。几天来落的枯叶已,在黑的泥土上重重叠叠。

久木正仰望梢上方的天空,凛子凑来

“看什么呢?”

“喏,看天……”

久木手指天空。于是两人一起仰望木前方出的更近乎青的秋日天空。凛子随即低声道:

“我得写遗书了……”

也是久木看天思考的事。

“你的心愿?”

“我的心愿只有一个:希望死后两人葬在一起。”

“就一个?”

“就一个!”

能否实现另当别,两人死最后的心愿此一点。

午后很快到了,久木和凛子一起写遗书

凛子最先用毛笔写道:最后的任性,把两人葬在一起!只此一个心愿。”之后写下名字,久木在前,凛子在后。

接下去,久木分别妻子和女儿写了遗书。凛子也好像写了。

妻子和女儿,同只是自己的任性表示歉意。但最后写一句最后离家未能出的谢谢长期照料,由衷感!”

写的程中,离家女儿“别走”的叫声在耳畔重新响起。

那是什么意思呢?是仅仅别从家里出走是察出父即将赴死而喊“别走”呢?不管怎,到了明后天,妻子也好女儿也好都会察久木的所思所想。

写完遗书顿时觉世上所有的事统统结束了,两人一起在瞑想中打发时间

凛子靠着只有一把的安椅,久木轻轻歪倒在旁的沙起眼睛。就这样什么也不想地委身于岑寂的时间里,秋阳开始西斜。注意到,已是薄暮分。

凛子悄然起身开灯,在厨房里准最后一顿饭

食材好像已经备好了。香蕈培根沙拉,一小锅鸭肉水芹加上餐桌。

“什么也没有……”

凛子把沙拉久木夹在小子里。世上最后一餐是凛子手做的,这让久木感到喜出望外的幸福。

“噢,开葡萄酒吧!”

久木拔出昨晚在酒店分得的歌堡瓶塞,慢慢倒两个杯。

拿起相互碰杯。久木随即低

了我的……”

久木一时语塞。凛子接道:

“美好的旅行……”

相互对视。凛子深有感触地低声道:

“活着真好……”

上就要踏上死亡旅途,却又活着真好,是怎么回事呢?

久木正解,凛子仍手拿酒杯道:

“因活着,才遇了你,得以知道那么多美好的事情,有那么多宝的回……”

在久木也一。久木满怀谢意点

凛子而两眼闪闪

“因上了你、恋上上了你,我才得十分美丽动人,才明白了每一天活着的意。当然,苦事也有很多,但高兴事要多出几十倍。因为爱得要死要活,身上下才得敏感起来,才无看什么都能感,才明白什么都有生命……”

“可是我要死……”

“是的,全身装满这么多,多得装不去的美好回,已可以了,再没有任何憾的了。是吧?”

正如凛子所,久木也尽情尽兴地恋了了,在没有任何憾。

“活着真好!”

久木也情不自禁地低一句和凛子同。随后意一年半是绝对地活来的,所以死也并不可怕。

谢谢!”

凛子再次杯,久木也碰杯回

谢谢!”

两人相互点,慢慢对饮

今晚只要重复与此相同的作,即可踏上无比幸福的死亡旅途。两人一认这点,一边继续倾杯。

● 旁白8

外面已黑尽,阳台前面的一灯照出夜幕下的庭院。入十月后几乎没有人来别墅,似乎惟独座房子出人的静。

然而,在座房子里正不慌不忙地做着赴死的准

首先,久木把晚剩的歌堡葡萄酒往新葡萄酒杯倒入四分之一左右,再把藏在白色容器里的粉末撒杯中。

虽然分量只有两小匙,但因一匙就能走四五人的性命,所以个分量已绰绰有余。

久木正在注含毒的葡萄酒,凛子悄悄走来身坐下。

“喝下个就完了?”

凛子轻轻伸手拿起葡萄酒杯的柄,尝试似的凑上去。

“好味道!”

“气味已经给葡萄酒味冲淡了,但一喝可能会有一点酸味。”

这话谁说的?”

倒是了川端。不尝过一喝即死的毒物的人如果有的,那的确够奇怪的。

喝极少量而得救的人可能是有的。”

“我不至于吧?”

“定死无疑。”久木斩钉说罢,往电话看着,笠原君明天中午里可好?”

久木就死亡时间做了相估算。

尸体被发现时,要像凛子希求的那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不分不离。死以种形,死后硬不久表得最强烈,必在死后十几个至二十个小间发现才行。

“如果想要火炉柴,他肯定会来的!”

固然不起管理人,而他来是两人紧紧搂僵的候。

走了吧!”

久木随口之言,乃是赴死之旅的暗号。

凛子声点,手拉手爬上二楼。

二楼卧室,白天朝庭院的窗口是开着的,但在已关合,空微微送来暖气。

久木打开枕台灯,在床柜上放了一杯斟有葡萄酒的玻璃杯,然后同凛子在床并肩坐下。

到深夜有些时间,但四周一片寂静。听,唯有虫声唧唧。

静寂中仍有活物点,久木感到然。继续侧听,凛子悄声耳

“不后悔?”

声音像柔板一样轻盈。久木缓缓

“不后悔!”

“你一生……”

个那个有很多事情,但最后能遇上你位女性,真是万幸!”

“我也什么憾都没有。能遇上你,非常幸福!”

刹那凛子的从久木全身像奔流一鼓涌而出,情不自禁地住凛子接吻。嘴唇、鼻子、眼睛、耳朵,凛子大凡一切都那般可,接吻的雨从天而降。吻着吻着,久木无如何都想一睹快。

“全都脱掉好?”

死之,他想再好好看看凛子的身体,真真切切烙在眼睛里。

“整个脱光……”

久木像少年一央求,凛子以母的眼神点轻轻身去。脱去毛衣,拉掉裙,甩掉乳罩三角,回过头问

回可以了?”

不挂的凛子站在久木面前。

凛子仍有些害羞,双手着胸前。但面死亡的裸体是那青白,如白瓷一般温而光

久木像被眼前全裸的女体吸去似的站在凛子跟前,抓起胸的双手慢慢放下去。

“太美了……”

在如此光朗的地方仔仔细细凛子裸体,是第一次。

头顶到趾尖,从趾尖到头顶,几次俯仰之,久木得眼前的女性恍惚成了弥座上的阿弥陀或者菩

久木发觉自己一路追逐到在的,竟是名之女体的佛像,竟是宗教。

一如虔的信徒用手摸佛像所有部位从中感受至福,久木此刻伸出两手摸着,从女体纤细的脖摸到舒的肩,从丰盈挺的胸部摸到乳峰。着苗条的腰肢、形状好的突起的臀部摸到丰腴的大腿根。当到达大腿根中栖息的黑黑小小的毛丛时,久木瘫痪似的跪倒在地,近乎祈祷地求:

我看里!”

凛子一时显出困惑神色,而后缓缓仰面躺在床上,微微分开双腿。

如愿以的男人愈两眼放光,高高弯起女方的大腿和膝部,最大限度地分开,把自己的慢慢挨了上去。

分开到个程度,黑毛反而稀疏了,淡淡的卷毛之,只有花蕾若。久木抑制着恨不得把嘴唇上去的冲,双手放在其下端略泛黑的厚唇,慢慢左右开。从外无从想像的鲑鱼肉色的花蕊,溢出厚的液,闪闪发光。

看上去既美又淫猥的裂,是男人生命生之地,又是其命之所。毫无疑,只要从这闪着粉色光的柔的前庭往里踏一步,前面即是深不底的地,男人就要被肉壁重重围拢纠缠,再也无法生

此刻,久木所以率先一步迈向死亡世界,即是回曾踏进这肥沃的花园无限寻欢乐这以淫之名犯下的奢的重罪。

久木在作为对这个人世的最后留恋心意足地看完女方的之后,仿佛忍无可忍地尾随凛子全部脱光,将自己的嘴唇一下子吻在花蕊上面,如至宝地来回搅动头爱抚不止。就好像久木真情所感染,凛子也抓住他的那个物件,不惋惜地摩挲好几次之后,深深地含嘴里再不放开。

这热辣辣的物改了自己的一生,最后致使自己命——凛子此刻或也从中感出了类似宿命的西。

两人往下继续忘我地沉醉其中,双双女阴、男根怀有无限依恋和不舍之情。良久,两人位相

是即将一起赴死之前最后的盛宴。女方仰卧,腰下轻轻塞入枕使胯向上隆起,男人从上面像遮盖心女体那样趴了上去,相互以此位置紧紧拥抱,以期地老天荒永不分离。

在,早已无所畏惧。往下要做的只是向极世界一路迅跑。

久木的意志自行传递给了凛子。早已沸的花蕊波涛翻卷,凝。最后抖,低吟 “不行了”,叫喊“要死了……”

刹那,久木的阳具被女体的肉褶吸附着裹着,最后的精液同火球迸射四

“妙……”

伴随着凛子仿佛从身体底渗出的叫声,久木的精液被吮吸一尽,耗空所有元气,化灰烬。

两人深有同感和由衷可。于是久木的右手朝床边缘缓缓伸去。

般的快余韵中将毒物注入凛子全身致其死去。同自己也在射精后的浪中吞下毒物。

正是两人梦寐以求的幸福之旅。

久木毫不疑地伸出五指紧紧握住玻璃杯,一下子拿到两人嘴,看准杯里鲜红的液体卷起一火焰,而后一气含在口中。

不可思的是,苦味酸味都没感到。不,也到了,但久木袋里考的只有吞咽而已。

咽下一口,感知其落入喉的下一瞬,把嘴里剩的葡萄酒注入正以别无他求的菩表情开的凛子唇中。

仰面被久木在身下的凛子没有任何抗拒反,只管像儿吸乳一扑住久木,拼命吸着。

由口而口注入的鲜红葡萄酒很快溢出,从凛子嘴唇两端着白皙脸颊流淌下来。

以至福之感盯视着的久木,突然,全身陷入上下倒卷般的窒息感漩中,狂似的袋,拼出最后力气叫道:

“凛子……”

“久木……”

是两人短而又如笛一曳着尾声留在世上的最后的呼喊和唱。

● 注释


[1] OL:日office lady之略,女事务员的美称。

[2] 近松:近松卫门(1653—1724),江前期“琉璃”(类似中国的评书)、歌舞伎作者。

[3] 西:井原西(1642—1693),江前期“浮世草子”(类似通俗小本)作者,“俳偕”(一种歌体裁)评论家。

[4] Paradise:园,伊甸园,天国,天堂,极世界。

[5] 堀辰雄:1904—1953,日本小家,《起了》其代表作。

[6] 保·瓦莱里:Paul Va é lry(1871—1945),法国人、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