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龄与慈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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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6日上半场
7月3日下半场
15:00 UK
16:00 Paris
22:00 Beijing
10:00 NYC
🎭 人物表
慈禧:七十岁,太后,专横,威严,内心苦闷。
隆裕:三十五岁,皇后,不苟言笑,貌似母仪天下,实为虚伪。
瑾妃:二十七岁,妃子,沉默寡言。
长寿:二十岁,慈禧内亲,口舌多,搬弄是非。
渤蓝康:俄国公使夫人,颇具心机。
德龄:十八岁,裕庚之女,聪敏机智大胆,善解人意。
容龄:十七岁,德龄之妹,天真活泼,纯真可爱。
勋龄:德龄姐姐,受西洋教育,思维活跃。
裕夫人:德龄母亲,雍容大度,与人为善。
荣禄:七十二岁,朝中重臣,慈禧情人。
光绪:三十四岁,睿智,郁闷,急躁。康康
裕庚:六十岁,德龄父亲,朝廷驻外使节,思想开明,为官谨慎。
福祥:慈禧为德龄指婚的八旗子弟,诸多陋习。
李莲英:六十岁,太监总管,工于心计,表面恭谦。
四喜:小太监,聪明善良。
王太监:李莲英亲戚。
传旨太监/旁白:资深太监。
第一场 码头 回国
旁白:光绪二十七年,一艘远洋巨轮停靠在中国天津的港口。早已等候在码头的朝廷官员立刻忙乱起来。刚从海外回国的朝廷驻外使节裕庚快步向前,对着一块写着“万岁万万岁”的木牌跪拜起来。
裕庚:请圣安!皇上、皇太后圣体安康!
荣禄:吾皇万岁,万万岁!
裕庚:裕庚参见荣禄大人,不,现在是荣中堂了。
荣禄:什么大人、中堂的,少跟我来这一套。
裕庚:李鸿章李中堂去世,兄台你荣升中堂,我没有叫错啊。
荣禄:我问你,怎么走了这么些日子?
裕庚:从法兰西到中国,船要走一个月。
荣禄:可你走了两个月。
裕庚:我……(稍有支吾)又顺便去欧洲其他国家走了走。
荣禄:去干什么?
裕庚:(掩饰地)我,我去转了转。
荣禄:你还有心情游山玩水?
裕庚:朝廷和八国联军签了和约,平息了 “拳匪之乱”,我这个大清驻西洋特使也不做了,以后再出使的机会恐怕也没了,我何不趁机会到处看看。
荣禄:(严肃起来)你知道吗,日本和俄国宣战了。
裕庚:(忧心)果然打起来了。
荣禄:还是在我们的东三省。
裕庚:日本和俄国竟然在我们的国土上打仗,真是千古奇谈。这是继八国联军之后的又一出好戏。
荣禄:你这是什么口气?
裕庚:我现在无官一身轻,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荣禄:你呀,老脾气改不了,倔头。(低下头)我告诉你,那些人对你的弹劾一直没断过。
裕庚:弹劾我什么?
荣禄:说你反对杀洋人、烧教堂,还说你吃洋教,中了西洋人的邪。
裕庚:事实证明我对了,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对洋人那么激烈,也不至于签订《辛丑条约》,又赔了十万万两银子。
荣禄:还说,你在外国见了庆王不请安,把大清的三跪九叩都改成拉手了。
裕庚:(笑笑)还有吗?
荣禄:有,说你放纵两个女儿,竟然叫外国男人轮流用手围着她们的腰跳舞,还……(一急,说话就结巴)还还还还……
裕庚:(笑)你也还是老毛病,说话一急就结巴。
荣禄:你正经点。
裕庚:你接着说。
荣禄:说你让一个陌生男人,在大庭广众面前和你的女儿搂搂抱抱,又拍肩膀又亲嘴,唉,说得太难听了,我还是别重复了。
裕庚:无聊!你信吗?
荣禄:我当然不信,我当面就反驳他们,我说裕庚是我的同窗老友,几十年同朝为官,他是一个十分严谨正派的官员,他的两个女儿,这么些年虽然我没见过,她们可是最规矩的闺门小姐,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行不露足,笑不露齿,别说和男人搂搂抱抱,就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一下,见了男人就像见了瘟疫一样立即躲开……
德龄:我说得对!
容龄:我说得对!
旁白:裕庚刚想说话,传来一阵女孩子清脆响亮的笑声。荣禄不觉一愣。德龄、容龄追逐着,从船上跑下来。
德龄/容龄:我说得对! 我说得对!
德龄:我们问 daddy! Daddy,容龄说,岸边那些风车是用来装饰田野的。
容龄:就是嘛,就好像荷兰的田野一样。
德龄:我说,是用来增加风速的,好令空气流通。
容龄:Daddy,你说谁对嘛?
裕庚:你们两个说的都不对,这些风车是用来汲水浇田的。
德龄/容龄:浇田?
裕庚:对,这样能节省很多人力。
容龄:还有,我们看见很多人在拉船,为什么他们不用机器?
德龄:而且好多人都不穿鞋?
容龄:为什么他们穿的衣服那么肥大?
裕庚:好了,这些问题我有空儿再回答你们,你们先来见过荣禄荣大人。
旁白:德龄和容龄大方地走到荣禄面前,伸出一双玉臂。弄得荣禄一头雾水。
荣禄:(不知所指)这……这是……
容龄:这是西洋礼节,我们见到男宾就要伸一只手,您呢,就轻轻托住我的手,放在嘴上吻一下。
荣禄:什……什么?
德龄:来,我教您。
荣禄:不,不……
容龄:您试试嘛。
荣禄:这……这叫什么礼?
德龄:这是对女子的尊重。
荣禄:我的天,跟咱们天朝正相反!(对裕庚)这就是你的两位小姐?
裕庚:(介绍)德龄,容龄。你忘了,她们小时候你见过的。
荣禄:(打量着两人的装扮)她们穿的衣服怎么这么窄?裕庚,你也太节省了。
容龄:荣禄 uncle,这是旅行的便装。
荣禄:“变”装?怪不得人家说洋鬼子女人能“变”男人!
容龄:(笑)哎呀,是方便的便,你看,蹲下,起立,走路,踢腿多方便。
裕庚:行了,别吓坏了荣大爷。
德龄:Daddy,我喜欢这儿!
容龄:我想回巴黎去跳舞。
荣禄:(又吓了 一跳)跳……跳舞,和男人跳舞?
容龄:是啊,不过和女人跳也行。
荣禄:裕庚,我开始相信那些人说的话了。
裕庚:容龄说的是一种社交方式,不是去做舞娘。
容龄:(不解地)他怎么会想到我去做舞娘?
裕庚:好了,去帮你们母亲收拾行李吧,叫姐姐把车开去中堂府。
德龄:我们要住在什么地方?
荣禄:我为你们一家子准备好了中堂府。
容龄:中堂府是什么地方?
裕庚:就是原来李鸿章李中堂的府邸。
容龄:中堂是个什么官?
裕庚:相当于外国的总理。
容龄:(高兴地)我们住在总理府呀!总理府有没有游泳池?有没有网球场?有没有开 party 的大厅?
裕庚:好了别问了,去吧,到了就知道了。
容龄:荣禄 uncle, good-bye!
荣禄:(不知如何回答)啊,够白?你够白。
容龄&德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两女不知荣禄讲些什么,大笑着跑下)
荣禄:(这才喘过口气)我说裕庚,你这两个女儿,说话,走路,连笑的声音都和洋人一个样。
裕庚:她们是在外国长大的嘛。
荣禄:她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裕庚:她们说的可是中文。
荣禄:可她们一点中国的事都不懂。
裕庚:懂得不多。
荣禄:(急)完了,完了!
裕庚:怎么了?
荣禄:为了给你说好话,我在皇太后面前把她们说得像闺阁小姐一样。
裕庚:多谢你的一番好意,反正她们也见不着太后。
荣禄:(急)哎呀,你……你你……(结巴)你不知道……
传旨太监:圣母皇太后御旨:宣裕庚夫人带裕庚德龄、裕庚容龄择日入宫晋见!
荣禄:还不快谢恩?
裕庚:(跪)谢皇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二场 中堂府 学规矩
旁白:在中堂府昏暗的灯光下,裕庚艰难地站起身来,裕庚夫人在一旁扶他。
裕夫人:慢一点。
裕庚:不……不要紧。
裕夫人:你的腿病不能再拖了,朝廷不是同意我们去上海治病吗?
裕庚:等你们见了太后再说吧。
裕夫人:真是奇怪,太后怎么知道德龄、容龄的?我记得她们出世的时候,你没有把她们的名字写进“秀女册”啊。
裕庚:那是为了避免她们年满十四岁就要入宫候选宫妃。
裕夫人:想不到还是躲不过进宫这一关。
裕庚: 如果太后只是想见见你们母女,倒也没什么,就怕……
裕夫人:(紧张)太后会不会知道了你去欧洲考察君主立宪的事?
裕庚:张之洞大人策划的这次变法进行得十分严密,除了少数几个大臣,京官里没人知道。
裕夫人:这件事如果走漏了风声,要牵扯到张之洞等许多大臣。皇太后是最反对维新的呀!
裕庚:别慌,事情还没弄清楚.不能自己先乱了方寸。
裕夫人:太后是不是想从孩子们的口里找到证据?这两姊妹,德龄任性自负,主意又多,容龄天真幼稚,是个孩子,进了宫非闯祸不可。我看,这件事还是求求荣禄,他和皇太后青梅竹马,关系不同一般,让他向太后求求情,也许能免她们姐妹进宫。
裕庚:嘘——,荣禄和太后的事可不能乱说,这也是掉脑袋的事。
裕夫人:我也是急不择言,况且是和你说话。不过你还是想想办法,别让她们两姐妹进宫吧,我真担心她们会闯祸。
裕庚: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旁白:德龄与容龄的笑声传来,清亮又无拘无束。她们和姐姐勋龄正在游览新居。
容龄:Daddy, 你回来了。皇上批准我们去上海了吗?
裕庚:这儿还没住定,又想去上海?
容龄:我不喜欢这座庙。
裕庚:这哪儿是庙?
容龄:就是庙嘛,我都快变成和尚了。没有社交,没有舞会,没有朋友,没有音乐,不能打网球,不能游泳……
勋龄:小姐,你以为这是巴黎?
裕庚:(发现德龄在四处观看)徳龄,你在数什么?
德龄:住进来半个月了,我怎么也数不清这座房子有多少道门?
勋龄:这所大宅子原来是李鸿章的中堂府,一共有一百七十五间房子, 一百七十五扇门,加上大门、旁门、角门,一共一百九十九道 门。
裕庚:勋龄,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容龄:大姐天天在园子里走来走去,还照了好多相呢?
德龄:我喜欢这里,小小的池塘,养着金鱼,长着荷花,架着小桥,盖着凉亭,多有诗情画意!
容龄:你在做“十四行诗”呀?
德龄:就算是做诗,也是做“五言七绝”,你真是什么都不懂。
容龄:我根本就不想懂,也不欣赏什么“荷花、小亭、我要回霍契街的公寓,我要坐蒙休公园的四轮马车,我要重开曼特蓝堡的舞会。
德龄:你呀,成天想着巴黎、欧洲。
勋龄:想也没用,不如做点正经事。把我照的照片寄给《费加罗报》, 再加一篇特稿——《阴魂不散的中堂府》,保证轰动巴黎。
容龄:啊,你是想借机会出名!
勋龄:有什么不可以?这有利用价值嘛。
德龄: 我可不给你利用。
勋龄:把你的照片登在报纸上,題目是《中堂府里的丽莎》.
德龄:不行,不行!
旁白:正说着,一个仆人推门进来,说湖广总督张之洞大人求见,裕庚与裕夫人立刻交换了眼色。
裕庚:张之洞大人?快请!(对德龄等)你们啊!刚才你们讲的那些话只可以在家里说,明白吗?
容龄:不明白。 为什么我们在自己的国家反而连说话的自由也没有了?
裕庚:你们还不了解中国。
旁白:裕庚和裕夫人急急忙忙地走了。
容龄:Daddy 回了国好像变了另一个Daddy。
勋龄:可能是头叩得太多了。
德龄:听说,自从李鸿章死了以后,这房子一直空着,没人敢进来住。
容龄:那为什么给我们住?
勋龄:因为他们知道父亲不怕鬼,我们一家都不怕鬼。
容龄:本来就没有鬼,人死了就变成天使,飞上天堂。
勋龄:这是基督教的说法,中国说这样的人是“吃洋教”,要杀头的。
容龄:信基督也要杀头?
德龄:所以爸爸不让我们乱说话嘛。
容龄:这些大缸是做什么的?
勋龄:救火用的。
容龄:这么一点水怎么救火?
勋龄:(煞有介事地)有一年天下大雨,一个霹雳,一间大殿突然起了火,怎么也救不熄,眼看就全烧完了,只见殿前的几口大缸突然冒出水来,直扑火苗,那火立刻就熄灭了。
容龄:(听得愣神,忽然大笑起来)胡说,骗人!
勋龄:这叫祖宗阴德,关二爷显灵。
容龄:关二爷是不是头上长着三只眼的那个怪物?
勋龄:罪过,罪过!
德龄:我听说,这些大缸是用来储水的。
容龄:这里的大人们又不种田。
德龄:是用来喝的。
容龄:这么脏,怎么喝?
德龄:中国的古书里这样写,储下春天的第一场春雨,或者冬日的第一场雪花,放在特别的花瓮里,埋在地底下,最少五年,然后再拿岀来冲水沏茶。听说,皇太后的舌头不但品得出茶叶的年龄、产地,还分得出沏茶的水是江水、湖水、井水还是陈年雪水。
容龄: 我的天!
德龄:(向往地)紫禁城是一个神秘的地方,那里住着一个专横的女皇和一个没用的皇帝。皇太后每天要用玫瑰花瓣上的露水洗脸,吃一顿饭要杀一百只鸡。
容龄:那么多鸡怎么吃?
德龄: 她只吃鸡的舌头。
容龄: (大笑起来。
德龄: 那个皇帝每天一早醒来,一动也不动,连衣服都是别人给他穿的。然后他就坐在那儿吸鸦片,喝香茶,望着天,等天黑。
容龄: 太可怕了。
勋龄: 你从哪儿听来的?我不信。
德龄: 信不信,都要亲眼去看看。
容龄: 没什么好看的,我不去了。
勋龄: 不去就是抗旨,老佛爷一生气,来呀,赏她一匹白绸子。
容龄: (天真的)给我做晚礼服?
勋龄: 赐你去上吊。
容龄: 你又胡说!
勋龄 :(跑开,故意地)你来追我呀。
旁白:容龄立刻抬腿想追上勋龄,但还没迈开腿就跌倒了。她腿上拴着的两道绳子让她迈不开步子。容龄急了,她把长裙解掉,用力扯着绳子。这时裕夫人走了回来。
容龄: 什么烂绳子,不要,不要!
裕夫人: 容龄,你在干什么?
容龄: 妈妈,我不要这些绳子。(继续解)
裕夫人:系上。
容龄: 妈妈!
裕夫人:不准任性。
容龄:不准我说话已经够受的了,怎么连走路的自由都没有了呀?
裕夫人:你们就要进宫,平时那种龙行虎步的样子,是要被斥为没有仪态的,你看姐姐都系得好好的。
容龄:(直率的)她愿意进宫,她想去见那些怪物,她喜欢喝那些雨水。
德龄:妈啊,你听她说什么呀?
裕夫人:好了,想去也好,不想去也好,都要去。来人啊,给她们戴上“两把头”。
容龄:这又是什么?
裕夫人:这叫“两把头”,宫里的女人一定要戴的,而且还要插上许多珠宝,差不多有七八斤重,你们先习惯一下,免得到时候出错。
旁白:德龄和容龄头上戴着“两把头”,腿上系(ji)着绳子,样子古怪得很。勋龄打量着不禁笑起来。
容龄:笑什么?难看死了。
勋龄:这一篇叫《巴黎社交风头女郎的新头饰》。
德龄/容龄(大叫)不准!
裕夫人:好了,别闹了。现在我们练习请安。上次教你们的还记得吗?上身要直,双腿自然弯曲,前后要有一只脚的距离。来,你们做给我看看。
德龄: 妈,我这腿……
裕夫人:宫里没有“我”字,要说“奴才”。
德龄: 妈咪呀……
裕夫人:在宫里不能叫妈咪,要叫“额娘”。
德龄: 额娘,奴才的这条腿实在打不过弯儿来。
裕夫人:那就多弯一会儿。容龄你也一样,弯下去,不准动。
(德龄和容龄两人都别扭地弯着腿不敢动弹,勋龄在一旁偷笑。)
裕夫人:叫你们改的习惯,都改了吗?
德龄: 我……不,奴才早餐不喝咖啡了,改喝小米粥了。
容龄:她是喝完小米粥,再喝咖啡。
德龄:你又知道。
容龄:我看见的。
裕夫人:容龄你呢?
容龄:奴才……妈咪,这两个字太难听,我换个称呼好吗?
勋龄:你想改大清国祖宗的章法呀?拉出去,打!
容龄 :妈呀,你看大姐呀!
裕夫人:勋龄,你父亲叫你背的《上梁王书》,你会了吗?
勋龄: 我……
容龄:他正忙着背《少年维特之烦恼》呢。
裕夫人:等会儿,父亲要带你去见大学士绍英,商量送你去太学读书的事。
勋龄:(无奈耸耸肩,摇头晃脑地背起来)“臣闻忠无不报,信不见疑, 臣常以为然,徒虚语耳。昔荆轲慕燕丹之义,白虹贯日,太子畏 之,卫先生为秦画长平之事,太白食昂,昭王疑之。夫精变天地 而言不谕两主,岂不哀哉!……”
裕夫人:容龄,早餐之后你做什么?
容龄:不再打网球,改做针线刺绣。我真不明白,商店里什么都有得卖,为什么要自己绣?
裕夫人:这是用来磨练女孩子的耐性。你们绣了些什么?
德龄:我绣了一个香袋。
容龄:(不甘落后)我绣了一个荷,荷——(说不出来,拿出一个荷包)荷包蛋!
〔德龄大笑。)
裕夫人:(也忍不住笑)这是用的荷包,不是吃的荷包蛋。
容龄:(叫)妈,我实在坚持不住了。
裕夫人:起来休息一会儿吧。
裕夫人:等等,你们想想自己起来之前忘了什么?
德龄:(想起)谢太后!
裕夫人:还是德龄用心点儿。
容龄:(小声地)她喜欢进宫嘛。
裕夫人:记住,凡是太后的命令一定要谢恩。
容龄:如果她命令要打我呢?
裕夫人:也要谢恩。
容龄:我可不可以不进宫去?
裕夫人:(无奈)王命不可违。
容龄:我实在记不住这么多古怪的规矩。
裕夫人:尤其你更要记住,不可以随便笑,不可以随便讲话,吃东西不能太快,喝水不能出声。
容龄:我才不喝他们的水。
裕夫人:还有,你们两个的话太多,记住,在宫里,没有问你们,你们不能说话。
德龄:我都记得差不多了,就是什么时候磕头、什么时候不磕头,我分不清。
裕夫人:这是宫里的一门学问,好比看戏鼓掌一样,要恰到好处。不过你们初去,宁可多磕头,多磕头总比少磕头好。唉,不是妈妈为难楼 你们,朝廷里一直有人弹劾你们父亲,慈禧太后突然要见你们,不知是祸是福,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德龄:妈妈,去见皇太后是一件又新鲜又好玩的事,为什么你这么忧愁?
裕夫人:德龄,你从小就聪明胆大,主意多,爱出风头,这在西方人的眼里被看成突出的个性,可是在我们自己的国家,过于前卫和先锋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
德龄:我不明白。
裕夫人:这次进宫,妈妈没有别的要求,你们只要不说话,不出声,乖乖地跟着我熬过这几个时辰,就逃过大难了。
裕夫人:这里说我给你们准备的中式旗袍,你们去房里穿起来吧。
传旨太监:圣母皇太后御旨;宣裕庚夫人带裕庚德龄、裕庚容龄明日辰时三刻,颐和园晋见,特准穿西服进宫,钦此。
裕夫人:诶,怎么又是着西服进宫?!德龄容龄,快过来……
第三场 颐和园仁寿殿 外交
传旨太监:光绪三十一年三月初三,军机处奏:日本军进攻旅顺港,击沉俄国军舰亚利山大号一魁,巡洋舰三艘,俄国远东舰队大败……
隆裕:(听厌)行了,你们有没有那些不打仗的奏折?
传旨太监:(马上换了一张)河南省黄河河水泛滥成灾,十万乡民无家可归,哀鸿遍野,流离失所,路有食人者……(被打断)
隆裕:(手托着腰)大早上的,不是人祸就是天灾,别念了,别念了!
长寿:长寿给皇后主子请安!
隆裕:免了吧,(扶腰)哎哟!
长寿:(忙扶住)主子又值了一个通宵?
隆裕:连眼都没合一下。
长寿:老佛爷起来了吗?
隆裕:刚起,李莲英正侍候着梳头呢。
长寿:(替隆裕捶着腰)记得戊戌变法那阵子,老祖宗让咱们内眷值夜更,怎么这阵子又开始了呢?
隆裕:其实老祖宗一直就只信任宫眷,我从进了宫就没睡过一夜整觉,几乎天天都睁着眼站到天亮。
长寿:这是老祖宗对主子的恩宠,谁让主子是老祖宗的内侄女又是大清的皇后呢。
隆裕:(苦笑)这么说这还是我的福气。我宁可不要这份恩典,能让我每天睡个安稳觉,每顿坐着吃个踏实饭,我就心满意足了。一会儿,老祖宗要在仁寿殿召见裕庚的夫人和他两个姑娘,你知道了吧?
长寿:是不是刚从西洋回来的那一家子?奴才听说这一家子可怪了,说的是洋话,穿的是洋服,那两位小姐管父亲叫“鞋底”,管额娘 叫“马迷”。
隆裕:(笑)那是洋文。
长寿:奴才还听说,她们一见着男人就伸出手要赏。
隆裕:也是西洋礼节,伸出手是叫人家闻闻,不是要赏。
长寿:哎哟,奴才听着都脸红。
隆裕:各国有各国的礼节,咱们刚逬关的时候行的飞禽大礼,汉人还以为咱们要打人呢。
长寿:我是担心老祖宗见着她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儿,惹她老人家生气。
隆裕:那也是她老人家自己叫她们来的,不关咱们的事。
长寿:我真不明白,老祖宗最讨厌洋人,怎么想起来要见她们?
隆裕:老祖宗心里的事,谁也猜不透。裕庚做过几个国家的外使,庚子之乱的时候,只有他反对用义和团激怒洋人,要是早听了他的话,也许不至于八国联军火烧北京城。老祖宗口里不说,心里也在琢磨,后来弹劾他的奏折太多了,才把他调回来。这次召他的夫人女儿进宫,一定别有用意。
长寿:(一贯幸灾乐祸)说不定把她们叫来教训一顿,这回有戏看了。
王太监:皇后娘娘,裕大太太和两位小姐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隆裕:传她们进来。
裕夫人/德龄/容龄: 参见皇后娘娘!
隆裕:你们娘儿往远道而来,先坐下吃点点心吧。
裕夫人:谢皇后,刚才已经吃过点心了。
长寿:她们就是外国生的德龄、容龄?
裕夫人:她们都生在中国,只是很小的时候就跟我们出使外国了。
长寿:怪不得她们简直就跟外国人一个样。你们的裙子这么长,走路会不会踩着?
裕夫人:穿惯了就不会。
长寿: 她们头上插那么多羽毛,表示她们是什么官衔儿?
裕夫人:外国女子头上插羽毛只为了美观,不代表官阶。
长寿:为什么她们不戴珠宝,是不是你们不富裕?
裕夫人:外国女子的帽子不像咱们的两把头,一般不佩戴珠宝。
长寿: 我想看看你们的鞋。(大叫起来)哎哟,主子快来看,她们鞋跟不在脚中间,安在脚后跟。
容龄:所以叫高跟鞋嘛。
长寿:(吓了一跳)哎哟,敢情她们会说中国话!
隆裕:长寿是恭王的女儿,是老祖宗最宠爱的女孩,比你们大不了多少,你们别介意。你们初来乍到,我把宫里的规矩跟你们说说。 在宫里,老祖宗的话就是法律,连皇上也得听老祖宗的。她高兴我们就得随着笑,她生气我们就得发愁,她没问的时候,不准说话,她要做的事,不准阻拦,她不想做的事,绝对不能做。我是宫里负责执法的主子,谁错了也一样罚。话说在头里,到时候别怨恨。
长寿:主子一说“咳”,就表示你错了,你就得赶快认错。(传来一阵类似赶鸟的“哧、哧”声,表示慈禧要到了)
隆裕:老祖宗来了,这两天她的脾气不好,为日俄开战的事心烦。裕大太太,你先带两位姑娘到廊子下头坐一会儿,等我给你们传了,你们再上来。
旁白:李莲英打着“哧(chi)”声,隆裕等垂手而立,慈禧慢慢走向前来。此时她年届七十,但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只有五十岁。她身后跟着一支队伍,捧着梳妆盒、痰盂、矮凳、茶具、遮阳伞……像一个会走的寝宫。身旁跟着宫女、太监,还有瑾妃。瑾妃是珍妃的姐姐,木讷少言,除了对隆裕皇后,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慈禧:(一脸不悦)我说过多少次了,平地不要扶,瞅你们这么搀着架着的,好像我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太。
李莲英:嗻!
慈禧:别这么一层一层的围着我,围得人透不过气来。
李莲英:散开,散开。
慈禧:园子里的玉兰花怎么还不开?
李莲英:回老佛爷,今年春寒。
慈禧:胡说!
李莲英:嗻!
慈禧:把种花的给我打出去。
李莲英: 嗻!
隆裕/长寿:老祖宗吉祥!
慈禧:瑾妃,你这件袍子又穿错了,你呀,最不懂穿衣服,还不去换一件!
慈禧:年轻轻的穿件蓝袍子,看了叫人憎厌。把今天早上做烧卖的给我叫来。
李莲英:传御膳房四喜!
隆裕:老祖宗喝茶。
慈禧:(望了一眼)什么水?
隆裕:(小心地)回老祖宗,是前年西山梅花瓣儿上的第一场瑞雪。
慈禧: (呷了一口)是去年的,倒了。
隆裕:(恐慌)是。
慈禧:有奏折吗?
隆裕:有的。
慈禧:念!
传旨太监:大学士光其启奏:外衅危迫,分割存至,宜急发愤,革旧维新,舍变法外别无他路,谨请太后以江山为重……
慈禧:(不等念完)拿过来。
李莲英:嗻!(将奏折呈上)
慈禧:(撕碎,撕纸音效)
四喜:四喜叩见老祖宗!
慈禧:今天早上的烧卖是你做的?
四喜:(胆怯地)是……是奴才做的。
慈禧:李二和王玉山呢?
四喜:他们被王爷府借去招呼洋人了。
慈禧:(厌烦)又是洋人。做得不错,就是皮没你师傅擀的薄。
四喜:(一时欣喜)明天老祖宗再试试。
慈禧:叫你告诉我吃什么?
隆裕:(表示警告)咳咳——
四喜:奴才该死,奴才一时高兴,忘了规矩。
慈禧:自己打十个嘴巴,滚下去。
四喜:(悝恐地退下)是是(打嘴巴音效)
慈禧:李莲英。
李莲英:嗻!
慈禧:给他涨四两月银,调进大内当差。
李莲英:嗻!
慈禧:(眼尖地)廊子下头站的是什么人?我说了,不见俄国公使夫人,你们怎么还是让她跑进来了?
隆裕:(忙上前)老祖宗,那不是俄国公使夫人,是您前两天吩咐进宫的裕庚太太和两位小姐。
慈禧:我倒忘了,传她们过来。
李莲英:老佛爷传裕大太太带两位小姐晋见!
裕夫人:拜见圣母皇太后。(欲行大礼)
慈禧:你们穿着西式洋装,不要行大清的礼了,就行西礼吧。
裕夫人:谢皇太后!
慈禧:倒也有个模样。不过你们,尤其是你们俩,要快点学会行咱们大清的礼。
德龄:老祖宗,奴才也会行大清的礼。
隆裕:咳咳…,德龄,老祖宗没有问你。
裕夫人:(连忙)徳龄不懂得宫里的规矩,老祖宗恕罪!
隆裕:(欲执法)德龄听罚——
慈禧:(摆摆手)你就行一个给我看看。
德龄:是。
慈禧:嗯,还是咱们大清的礼斯文好看。
德龄:(欣喜地)谢老祖宗!
容龄:(不甘落后)老祖宗,奴才还会三跪九叩呢。
隆裕:咳咳——
慈禧:(被容龄的天真逗笑)哦?
容龄:奴才行给老粗宗看……
隆裕:(遏止)裕庚容龄!
慈禧:别吓唬她。
慈禧:行了,行了,一会儿,你那条长裙子绊你一个大跟头!(笑)
众人:(都笑了,气氛缓和了许多)
慈禧:裕太太,我看你这两个女儿教得不错,不但懂得礼节,还很活泼,怎么我听说,她们连中国话都不会说呢?
旁白:慈禧说着望了一眼长寿,长寿忙低下头。
裕夫人:谢老祖宗夸奖,这些年虽然在外国,我和裕庚一直没敢疏忽对她们的汉文教育。
德龄:奴才不但会说中文,还会说英文呢!
隆裕:咳咳——
慈禧:你别老“咳,咳”的了,就叫她说两句咱们听听。
德龄:My salutations, your Majesty.
慈禧:你叽里咕噜,说的这都是什么呀?
德龄:奴才用英文说:老祖宗吉祥如意!
慈禧:(很高兴)难为这孩子这么聪明,你小小年纪怎么会说外国话?
德龄:奴才爱学习,爱看书。
慈禧:我最喜欢爱念书的孩子。总比那些傻乎乎、呆头呆脑的强。
裕夫人:老祖宗太夸奖她了。
慈禧:拣几匹好看的缎子,给她们娘儿仨做衣服。
李莲英:嗻!
裕夫人/德龄/容龄:谢老祖宗!
王太监:老祖宗,俄国公使夫人渤蓝康求见!
慈禧:(烦)又是她,这个女人千方百计要见我,你们说见不见?
隆裕:早上军机处奏折,俄国被日本打沉了四艘军舰,她来八成是为了战争的事,老祖宗别见她!
瑾妃:(崇拜地)姐姐真是冰雪聪明,通晓古今。老祖宗,姐姐说得对啊。
长寿:(牙尖嘴利)她越想见老祖宗,老祖宗越不见她,不给她面子。
旁白:德龄也想说话,被裕夫人用眼光制止。这一幕被慈禧看出来了。
慈禧:德龄,你想说什么?
德龄:在外国,被拒绝召见是一件十分丢面子的事,再说俄国公使在中国就代表俄皇,不见不太合乎外交礼节。
慈禧:依你说呢?
德龄:不如召见她,看她说些什么。
慈禧:如果我召见俄国公使夫人,你能做翻译吗?
德龄:(大胆地)奴才不会说俄语,可一般出使外国的使节和夫人都会讲英语。
裕夫人:(瞪了德龄一眼)老祖宗,德龄年幼无知,不知天高地厚,更不懂得国家大事,老祖宗不可重用。
慈禧:正因为她年轻,又不是朝臣,这件事她来做正合适。俄国和日本在咱们的满洲海战,存心不良,俄国公使夫人一直想见我,这件事我很为难。不知她想说什么。
德龄:不论她说什么,奴才都会想办法回答,不叫老祖宗为难。
慈禧:这样也好,但是你传话的时候要机灵点儿。
德龄:我懂。
慈禧:(吩咐)把两年前俄国沙皇、皇后送的照片找岀来摆上。
李莲英:嗻!
旁白:光绪三十一年三月初三,皇太后于颐和园仁寿殿召见俄国公使夫人渤蓝康。
渤蓝康:(虽行礼,但态度骄横)My salutations to your Majesty.
德龄:她说参见皇太后。
慈禧:免礼。
德龄:Please don't stand on ceremony.
渤蓝康:Thank you, your Majesty. Our Emperor and Empress asked me to present a photograph of theirs to your Majesty. They also send their best wishes.
德龄:(接过照片)沙皇、皇后送照片给太后,并向太后问好。
慈禧:(站起,接过照片)谢谢你们皇上,这两张照片我一定好好保存,你看,两年前他们两位送我的照片,我一直都放在身边,看见照片,就像看到他们二位一样。
德龄:Her Majesty says that she'll keep the photograph with care. In fact, she
still keeps good care of the photo your Emperor sent her last time.
慈禧:夫人在北京住得惯吗?
德龄:Are you comfortable living in Beijing?
渤蓝康:Quite well. Although winter time in Beijing is very cold. It’s still
much warmer in my country.
德龄:她说,北京比俄国暖得多。
渤蓝康:But still, I think this winter in Beijing is colder than usual. I assume it is because of the Russo-Japanese War.
德龄:(眼睛一转)今年初北京有点冷,可能和心情有关。
慈禧:希望你能住得惯。刚才的饭吃得惯吗?
德龄:How was the luncheon a while ago?
渤蓝康:Oh, it was superb. I especially like that big meatball dish.
德龄:她说,好极了,她最喜欢吃那大肉丸子。
慈禧:告诉她那叫“狮子头”。
德龄:That dish is called the "Lions' Head."
渤蓝康:(不解)Oh, “the Lions Head"'?
慈禧:你喜欢吃,我叫厨房多做些,给你带回去,也让公使大人尝尝。
德龄:Her Majesty says, since you like it, she'll ask the royal kitchen to make some more, so that His Excellency the Minister Counselor can also taste some.
渤蓝康:But, the Minister Counselor is not in good mood these days due to the War. His appetite is not good either for the same reason. Does Her Majesty know about the battlefield situation? The Japanese has taken the Lv Shun (旅顺) Harbour, our Russian soldiers have suffered a high toll to defend your land.
德龄:(在慈禧耳边说了几句)
慈禧: 日俄战争,我们遵守万国公约,保持中立。
德龄:We maintain neutrality in the Japanese-Russian War, all according to the international laws.
渤蓝康:This is ridiculous. Japan and Russian are fighting on Chinese soil, and your Country still wishes to maintain neutrality?
德龄:公使夫人也觉得,日本和俄国在中国的土地上打仗,是一件很可笑的事。(问渤蓝康)I wonder if you are representing the official stand of His Majesty the Emperor of Russia?
渤蓝康:(一愣)Well, this is my personal opinion.
德龄:But your Ladyship is nevertheless the spouse of His Excellency the Russian Minister Counselor. You are being given an audience with Her Majesty in this very capacity.
渤蓝康:(没料到德龄这一招)Some of my words were only half-jokingly...
德龄:There is no joke between two countries. We would appreciate it if your Ladyship could take back what you have just said.
渤蓝康:(不悦)I... I take back.
德龄:And you should also apologize.
渤蓝康:Why?
德龄:If not, we are going to put whatever you said on record and deliver it to your government as an official document.
渤蓝康:(无奈)I take back what I’ve said before, and I apologize to Her Majesty.
德龄:Then, from my viewpoint, nothing has happened.
〔在场的人明显感到渤的变化,但因听不懂英文,都感到有些奇怪。)
慈禧:(问)刚才你们说什么?
德龄:Her Majesty asks what have you just said?
渤蓝康:(掩饰)Oh, I...I like the national dress you ladies are wearing.
德龄:公使夫人说她很喜欢咱们的旗装。
慈禧:我送给你一套旗装吧。
德龄:Her Majesty will present you with a Manchu ladys' dress.
渤蓝康:(行礼)Thank you, your Majesty. I will wear it to visit you when the war is over.
德龄:她说,谢谢皇太后,等天暖和了,一定穿上来拜见太后。
慈禧:请夫人去看看园子。
德龄:Her Majesty invites you for a visit to the royal garden. Peonies are in full bloom now.
渤蓝康:Thank you, your Majesty. I beg to take my leave.
德龄:公使夫人要回去了。
慈禧:请代我问候你们的皇上、皇后。
德龄:Her Majesty sends her best regards to His Majesty the Czar and Her Majesty the Empress.
渤蓝康:(笑)Young lady, your English is excellent.
德龄:Thank you. In fact I am only a beginner, and I know very little.
渤蓝康:No, you are very bright. I never realized that there are talented people like you in the Forbidden Palace.
德龄:Actually there are lots of talented people in China. It is unfortunate that the country is run by people who think themselves bright.
渤蓝康:I hope to see you again.
德龄:There will be such opportunities. I am sure.
渤蓝康:Good-bye!
旁白:德龄很得意,刚转过身,裕夫人连忙拉德龄跪下。
裕夫人:德龄年幼无知,不会传话,太后恕罪!
德龄:母亲,我并没有传错。
慈禧:我不憧俄文,也不懂英文,可我知道,渤蓝康夫人有的话你没有传,而我没说的,你又传了过去。
隆裕:(严厉)德龄,你怎么能这样给老祖宗传话?
德龄:徳龄是为老祖宗好。
慈禧:刚才有几句话,你没传上来,就替我回了话,是怎么回事?她说了什么?
德龄:奴才知道老祖宗不想提战争的事,所以凡是她提到战争,我就装做不是忘了就是岔过去。后来她直接提出战事,语带威胁,我怕老祖宗不便回答,就自作主张,回了她的话。
裕夫人:老祖宗恕罪!
隆裕:(例行公事)德龄虽是初次进宫,不懂得宫里的规矩,但是犯了欺君罔上的罪。
德龄:(急)可……这是我和老祖宗一早说好了的。
隆裕:犟嘴,罪加一等。
裕夫人(惶恐)老祖宗、皇后宽恕!
(慈禧在考虑如何处理。)
(光绪上。与此同时,传旨太监宣。)
传旨太监:万岁爷驾到!
〔除慈禧外,所有人跪拜。〕
众人:万岁爷吉祥!
慈禧:德龄、容龄,你们来见过万岁爷。
德龄/容龄:德龄、容龄,参见万岁爷。
光绪:(用纯正的发音)How do you do?
(德龄、容龄十分悼诧。)
德龄/容龄: We are fine, thank you, your Majesty,
光绪:亲爸爸,刚才的召见儿皇在屏风后面都听见了,德龄的英文说得很好,传话有分寸,既没有得罪俄国公使夫人,又保全了我们的尊严。
慈禧:万岁爷听得懂你们说的洋话。
德龄:万岁爷也学英文?
光绪:(谦逊地)每天和同文馆的学生学一个钟头,才学了一年。
德龄:一年就能听懂我们刚才的争论了?
光绪:只能听个大概意思。
旁白:光绪对德龄的态度令隆裕很不快。以上隆裕执法是例行公事,此后就是有意为之了。
隆裕:老祖宗,德龄触犯宫规怎么处罪?
光绪:(一向不满隆裕,板着脸)徳龄何罪之有?
隆裕:(不示弱)触犯宫规理当处治。
光绪:宫规也是人定的,适当的就要通融。
隆裕:规矩是祖宗定的,我既然执法,就没有通融。
光绪:古板固执!
隆裕:老祖宗!
[两人僵持。
慈禧:好了,我都没说要治罪。德龄,你传得很好,虽然我不像万岁爷,听得懂你究竟说了什么,但我看得出,渤蓝康前后的两种态度完全不同。你是破了我的例,虽然你之前还没有人敢这么做,却给我解决了一个心病。我不让你再离开我,我封你们姐妹做我的御前女官,从此就住在宫里陪伴我。
旁白:众人都感到惊讶,裕夫人更加震惊,隆裕、长寿等显然不悦。裕夫人忙拉二女谢恩。慈禧被拥着回自己的寝宫了。
李莲英:裕庚德龄、容龄谢恩!
裕夫人/德龄/容龄: (跪下)谢老祖宗恩宠!
李莲英:老佛爷启驾回宫!
裕夫人:我知道你们不愿意留在宫里,我们去找父亲想办法……
德龄/容龄:我们愿意!
裕夫人:愿意?
容龄:皇太后并不可怕。
德龄:皇上心地善良,谦虚有礼。
裕夫人:(忧心地)你们知道伴君如伴虎吗?
容龄:他们不是老虎啊!
德龄:(天真)就算是老虎,也是温顺的老虎。
裕夫人:(望着天真的女儿,无奈地摇着头)唉!
旁白:长寿没有走,满怀敌意地盯着德龄。
德龄:你看什么?
长寿:我想看看你有几个脑袋?!
第四场 慈宁宫游廊 读报
某日清晨,德龄大声地读着报纸,报纸是外文的,德龄即时翻成中文。太监四喜在为慈禧梳头。
德龄:西历一九O五年七月十日,英国《泰晤士报》引述俄国《圣彼德堡报》,俄皇尼古拉二世颁布宪法,允许选举产生议会,君主受宪法和议会的约束,实行君主立宪。
慈禧:俄国也实行君主立宪了?
德龄:现在欧洲许多国家都仿照英国,实行君主御治、议会共议政事的体制。
慈禧:接着念吧。
德龄:西历一九O五年七月,英国《泰晤士报》,英王乔治五世和皇后在白金汉宫举行盛大晚宴,名流齐集,华灯齐放,火树银花……
慈禧:“华灯”是什么?
德龄:华灯就是电灯。
慈禧:电灯有没有咱们的牛角灯亮?
德龄:亮得多了,一盏电灯比十盏牛角灯还要亮。
慈禧:“华灯齐放”是什么意思?灯不是一盏一盏点亮的吗?
德龄:电灯用电来控制,一按开关,几百盏灯一齐亮起来,那景象真是辉煌啊!而且电灯特别明亮,就连地下的砖缝,房间的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
旁白:四喜梳掉慈禧的一根头发,正设法掩饰。
慈禧:如果我掉在地上一根头发,也能看得见吗?
德龄:看得见。
慈禧:咱们虽然没有电灯,可我也看得见!四喜,你梳掉我几根头发啊?
四喜:(吓坏)奴才该死!
慈禧:你死了,我的头发也长不上,叫它长上去!
四喜:这……(极为慌恐,不知所措)
德龄:老祖宗,掉了的头发怎么长得上去?
慈禧:他们只知道脑袋掉了,长不上去,哪知道头发掉了,也长不上去?! 〔慈福目穿杀机.四喜已吓坏了,叩头不已。〕
慈禧:我最恨人做事不小心。
德龄:其实四喜做事很小心,人掉头发是正常的自然现象,旧的不脱落,新的就永远长不出来。
慈禧:这又是洋人的理论。为什么李莲英给我梳头,就一根头发也不掉呢?
德龄:其实也掉,不过我看见他把掉下的头发都收在袖子里了。
(德龄讲这句话不是告状,而是觉得好玩)
慈禧:哦?
旁白:李莲英来刚好听到,他狠狠地瞪了德龄一眼,但很快换上笑容。
李莲英:老佛爷,这是内务府刚送来的洋报纸,奴才不认得这些洋文,还是德龄姑娘看吧。
德龄:(接过)谢谢。
慈禧:你用不着跟他们说谢谢,你待他们越好,他们就越想着方儿糊弄你。
李莲英:(听出话音)老佛爷睡着比我们醒着都明白,谁敢糊弄老佛爷?
慈禧:(不理睬)念吧!
德龄:美国《华盛顿邮报》报导:伊斯曼公司发明一种小型照相机,这种相机在岀售之前就装了能拍三十次的胶卷,用完之后只要把照相机和底片一起送回美国罗彻斯特的伊斯曼公司,那家公司就会将洗好的照片和装上新胶卷的照相机寄回给客人。
慈禧:这倒是方便。我早就想照相,可是咱们的照片怎么能寄给外国人呢?
德龄:奴才的姐姐勋龄会照相,也会把照片洗岀来。
慈禧:哦?那叫你姐姐进宫给我照相。
德龄:是!
慈禧:叫勋龄带上家伙,立即进宫,我今天就要照相。
德龄:是,奴才家里有电话,打个电话他马上就能来,只可惜宫里边没有电话。
慈禧:叫内务府马上给我装!
李莲英:嗻!
慈禧: 德龄,照相穿什么样的衣服好?
德龄:照片只有黑白两色,老祖宗穿些花色分明,颜色亮丽的衣服,照岀相来好看,其实老祖宗现在穿的这件就很好。
慈禧:小李子,去给我拿一套首饰。
李莲英:嗻!(下)
慈禧:我以前只画过像,那个洋女人把我脸上涂得黑一块、蓝一块的。
德龄:那是油画的明暗效果,画像没有照片真实。
旁白:李莲英拿来首饰,替慈禧戴上,慈禧照着镜子,很不满意。
慈禧:我穿这身葡萄紫的袍子,配这套宝翠蓝的珊瑚首饰不成了个乡下老太太?
徳 龄: 如果戴上那套梅花形的珍珠花,再配上那串宝石绿玉的蝴蝶璎珞,那才合衬。
慈禧:嗯,有道理。你能给我拿来吗?
德龄:(爽快地)我试试!
李莲英:我带姑娘去。
慈禧:(有意考查)把钥匙给她。
旁白:慈禧这么做是有意考查德龄,听慈禧这么说了,李莲英只好把钥匙拿出来,交给德龄。(钥匙音效)
慈禧:小李子,你过来。
李莲英:嗻。
慈禧:让我看看你的袖子。
李莲英:(汗下)嗯!
慈禧:(看)也和别人的没有什么不一样嘛!
李莲英:是……没有。
慈禧:我以为你外面穿一层,里面套一层,里外不一。
李莲英:(吓坏)奴才不敢!
旁白:慈禧望着李莲英的眼睛,一语双关,把他给吓坏了。这时,德龄拿着珠宝回来了。
德龄:老祖宗,是不是这一套?
慈禧:(很高兴)你从来没进过我的珠宝库,怎么一去就拿准了?
德龄:我常听老祖宗吩咐什么首饰放在什么柜子的第几层,就记住了。
慈禧:好聪明的孩子,从今天起,由你给我管理珠宝,女人总是知道女人的心意。(对李)把钥匙交给德龄。
李莲英:(心里极不高兴,但不敢表示)嗻!
慈禧:现在你跟我来,我要把珠宝一样一样交代给你。小李子,这几天我让你记下要更换的东西,都交代了吗?
李莲英:都记下了,只等老佛爷下谕旨。
慈禧:西洋人男女不分,乱爱乱伦,我受不了,可是他们那些新鲜的玩意儿,咱们不妨利用一下,这叫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告诉内务府,赶紧筹办。
李莲英:遵旨!
[慈禧拉德龄下。
李莲英:(心中情火,学着德龄口气)“我试试”,“我试试”,不定哪天 就把脑袋给试掉了!(对传旨太监)传太后谕旨。
(传旨太监宣读圣旨)
传旨太监:圣母皇太后上谕:东暖阁的窗户纸改换玻璃,朝堂的牛角灯改 换电灯,养心殿的金刚砖改用木地板,御膳房即日起增加西点, 养心殿、储秀宫安装电话。着令内务府即刻办理,不得贻误。钦此!
旁白:宫女、太监在李莲英的指挥下,穿梭般忙碌着。
隆裕:都给我站住。
隆裕:你们没头苍蝇似的跑什么哪?
李莲英:(忙回话)回皇后娘娘,老佛爷一口气下了六道上谕,奴才们正加紧地办着呢。
隆裕:这可是祖制上从来没有的事。东暧阁的窗户纸是御纸库特制的 “玉版宣”,养心殿的金刚砖是明朝的遗物,朝堂的牛角灯从祖宗登基的时候挂到如今,这些东西怎么能说换就换呢?
李莲英:娘娘说的是。
隆裕:那些人蹬高爬低地干什么?
李莲英:回娘娘,装电话的电线呢。
隆裕:装上电话,什么人都能跟皇上、太后随便说话,冒犯了天颜有失国体,谁担待得起?李莲英,这都是老祖宗的主意吗?
李莲英:(不失时机地)是老佛爷听了德龄姑娘的主意。
旁白:听到李莲英这么说,隆裕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李莲英:德龄姑娘弄来不少的外国报纸,每天给老佛爷念,今天讲电灯怎么好,明天说西洋点心怎么好吃,弄得讨厌洋物的老祖宗也变成 “洋物迷” 了。
长寿:(急匆匆跑来)主子,主子,可了不得了,容龄带着几个人,围着老祖宗不知道要干什么?
旁白:容龄、勋龄在为慈禧照相。慈禧听她们的指导摆布作态。
勋龄:老祖宗再往前站一点,头再歪一点,好。
勋龄:就站在这棵树底下,脸朝上一点,再上一点,眼睛往上看。
容龄:如果手里拿面小镜子更好。
隆裕:这是谁敢这么指使老祖宗?
长寿:主子看见了吗?就是这个勋龄。
隆裕:她怎么站着跟老祖宗说话?
长寿:主子快瞅,她还敢上手动老祖宗呢。
勋龄:好,头低一点,手里的镜子再高一点,好,别动!(照相)
长寿:(大叫)有剌客!来人啊!有刺客!
隆裕:把她拿住!
勋龄:你们干什么?
旁白:闪光灯乍亮,吓了隆裕等人一跳。数名太监冲出来护住慈禧,有的上去就抢勋龄的相机,隆裕也冲了上去。太监冲上去拿住勋龄,勋龄情急之下,练起洋式拳击,太监们第一次见到女性打拳,不知这是何方拳路。双方交手,自信会中国功夫的太监们竟不是勋龄的对手。慈禧只在一旁默默看着。
慈禧:得了,住手吧。
隆裕、长寿: (忙上前)老祖宗受惊了!
慈禧:受惊个屁。我这儿照得好好的相,你们捣什么乱?(对众)大家散开,别这么一层一层地围着我。
隆裕:这个人要行刺老祖宗。
容龄:(急忙)不……这是奴才的姐姐勋龄。
勋龄:勋龄拜见皇后娘娘。
隆裕:又是裕庚家的?
慈禧:裕庚家的能人多呐。
隆裕:(固执地)老祖宗,不管是谁,她犯了宫里的规矩,她竟敢站着跟老祖宗说话。
慈禧:这是我特许的。
隆裕:还敢在老祖宗面前戴这样的“光子”(指眼镜)。
长寿:他还敢上手摆弄老祖宗。
慈禧:什么“光子”,那是眼镜,得了,这都是我特许的。
隆裕:老祖宗近来的特许也太多了。
慈禧:那你让她跪着,把我照成个有腿没头的怪物?
隆裕:奴才不敢。
长寿:奴才听说这照相匣子会摄人的魂。
慈禧:胡说,这叫照相机,你过去看看。
长寿:(过去看照相机,大叫起来)哎哟,可了不得了!
慈禧:怎么了?
长寿:奴才不敢说,
慈禧:说!
长寿:我在那里面看见的老祖宗头朝下,脚朝上,是个倒着的老祖宗!
隆裕:咳咳——
长寿:长寿知罪。
慈禧:(笑)你们真是什么都不懂,有空叫德龄好好给你们上上课。咱们走,我想照一张在湖边上的。
传旨太监:摆驾!
旁白:慈禧带着勋龄、容龄、太监等人去湖边了。隆裕气得说不出话来。
长寿:不是奴才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再这么下去,不要说奴才了,就连主子你都没了位置了!
隆裕:不能由着德龄她们乱来。
长寿:(故意挑唆)可是咱们管得了吗?就说万岁爷吧,这么多年奴才也没见万岁爷笑过, 可现在见了德龄就有说有笑的。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主子,您如果再这么忍下去,还说不定出什么事儿哪!
隆裕:(怒不可遏,吩咐)给我摆架瀛台!
第五场 瀛台 英文课
旁白:这边隆裕和长寿叫上瑾妃一起气势汹汹地往瀛台去了,那边对此还一无所知德龄和光绪正上着英文课。
德龄:(收起书本音效)万岁爷,今天的英文课就上到这儿,奴才德龄吿退。
光绪:等等,朕还有话问你,英文六点三刻怎么说?
德龄:(调皮地)回万岁爷,英文没有六点三刻,他们说七点差一刻 quarter to seven.
光绪:(笑)你很调皮,以后你跟朕说话,不要叫什么“万岁爷”、“奴才”,你们在外国对人怎么称呼?
德龄:一般互称人名。
光绪:(为难地)可是……
德龄:我知道,皇上的名字是不能随便叫的。
光绪:人有姓名、别名、乳名,可朕从懂事起就被人叫万岁爷。
德龄:我给您起个英文名字,好不好?
光绪:(很有兴趣)好啊!
德龄:万岁爷叫 William 吧,中文译作“威廉”。
光绪:William, 什么意思?
德龄:英国古代有位战无不胜的君主叫做 William the Conqueror "征服者威廉”。
光绪:朕可不想征服别人,但 William 这个名字听起来倒蛮响亮,就叫我 William 吧。好,你的英文名叫什么?
德龄:回万岁爷,奴才叫——
光绪:看,说着说着又来了,我不是叫威廉吗?
(两人都笑起来。)
旁白:隆裕和瑾妃来了,见到德龄和光绪欢快的情景很不是滋味。
隆裕:(咳了一声)
德龄:(忙请安)德龄参见皇后主子!瑾主子!
隆裕/瑾妃: (两人不理,对光绪)给万岁爷请安!
光绪:(看也不看,手一摆)跪安吧!
旁白:跪安的意思是让她们立即离去。隆裕觉得很没面子,故意不走。瑾妃察觉到隆裕的不快,偷偷去捏她的手安慰她不要动怒。
光绪:(继续)刚才你说,你的英文名字叫什么?
德龄:奴才叫伊丽莎白——Elizabeth, 您叫我 Lisa 吧。
光绪:——丽莎,Lisa.
隆 裕:(提醒她们还在请安)万岁爷……
光绪:朕不是让你们回去吗?
(隆裕更加不悦)
光绪:Lisa
德龄:William
隆裕:(紧张地)德龄,你管万岁爷叫什么?
德龄:我……
光绪:(当没听见)Lisa, 你的中文好不好?
德龄:我……(望着隆裕,很为难)奴才……
光绪:刚才我说过了。
德龄:奴才还是称您万岁爷吧。
光绪:Lisa!
徳龄:(望着沉着脸的隆裕,有些迟疑)我...
光绪:别怕。
德龄:William.
旁白:隆裕“咚”的一声跪在光绪面前。瑾妃也马上跪下。
隆裕:请皇上遵从祖宗的家法!
光绪:(怒)八国联军烧了北京城,也没看见你们这么激动。
隆裕:(急了)瑾儿,你也来劝劝皇上。
瑾妃:(面无表情)皇上,皇后娘娘说的对。
光绪:(凝视瑾)自从你妹妹珍妃死了以后,朕没听见你对我说过第二句话!
瑾妃:(有些愤慨,豁出去了)皇后娘娘倒是期盼和万岁爷多说说话,万岁爷不愿说罢了。
光绪:(不耐烦地)够了!你什么语气?这次看在你妹妹的份上饶了你。(拉过徳龄,声音缓和)德龄,刚才朕说到哪儿了?
德龄:您问我中文好不好?
光绪:对,好不好?
德龄:还认得些字。
光绪:那好,朕问你一个字,(打开把扇子,画的是牡丹花)(开扇子音效)你看看这把扇子。
德龄:这我认得,是牡丹花。
光绪:(将扇子一翻,音效)这个字你认得吗?
旁白:光绪的这把扇子画的是牡丹,扇子背后写着一个"康“字,德龄一惊,明白这指的是康有为。
德龄:(愣了一下)……这个……不,不认得。
光绪:你再仔细看看。
德龄:我……我……(说起英文)Are you talking about your former teacher Mr. Kang?
光绪:(听懂) Yes! Yes!
德龄:Somebody said he is in Japan right now.
光绪:Oh so he didn‘t get killed?
德龄:Nah, he is fine。
光绪:Well, tell me more about it.
德龄:Not very convenient in front of these people. Maybe we should discuss this somewhere else at another time.
光绪:Then let’s take a walk.
旁白:光绪得知康有为在日本,没有被杀害,欣喜地拉着德龄边说边走。隆裕看到这幅光景,再也忍耐不住,终于爆发。
隆裕:(提高音调)万岁爷留步!
光绪:(听出有些不妥,对德龄)德龄你在外面等朕,不要走。
德龄:是。(下)
旁白:隆裕虽然在气头上,但还是顾虑到刚才瑾妃冲撞了皇上,怕她为自己出头惹来更大的祸事,便让她先离开。瑾妃明白隆裕是想保护自己,她望着隆裕不肯走,隆裕也望着她,眼神传达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命令。瑾妃噙着泪跪安,扭头走了。瀛台上只有隆裕和光绪二人了。
隆裕:(板着脸)皇上今天忘了一件大事。
光绪:什么事?
隆裕:皇上没给“寸草为标”上香。(教训的口吻)太祖皇上留下三十六根草根,取名“寸草为标”,嘱咐后代君王每日上香,清数一遍,以示国家疆土、官中物件一样不少。
光绪:(冷笑)太祖皇上留下的三十六根草棍倒是一根不少,可是祖上留下的长满青草的土地已经成百万顷地割让给了外邦!
隆裕:请皇上尊重。
光绪:你的口吻越来越像太后了。
隆裕:我不应该仿效太后吗?
光绪:朕倒忘了,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太后的。
隆裕:万岁爷这话可不吉利,皇上、老祖宗千秋之启,臣妾才能称为太后。
光绪:你叫住朕就为说这些?
隆裕:皇上既不給祖宗上香,又不在养心殿自省,反而和德龄—— 一个奴才,以洋名互称,连君臣的名分都不顾了,这有失家规,有违祖训,臣妾提请皇上自律。
光绪:除了祖宗家規,你知不知道世界上瓦特发明蒸汽机,牛顿发现地心引力。美国有华盛顿,法国有拿破仑?
隆裕:(正色)臣妾从不关心和祖宗家法无关的事情。
光绪:朕看你最关心的是你的瑾儿。
隆裕:(被说中)我不明白万岁爷的话。
光绪:你心里清楚。你们最近又怎么看德龄不顺眼了?
隆裕:好,请问为什么皇上见了她就有说有笑,见了臣妾就像没看见一样?
光绪:因为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隆裕:(被触动)皇上说得对,自从进了大清门,臣妾的血肉就干了!十五年,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没坐着吃过一顿定心饭,眼睛要随时看着老祖宗的脸色,耳朵要随时听着老祖宗的斥责。高兴不能笑,有泪不能流,不能回家省亲,不能再见父母,只有在父亲给太后站班的时候,父女俩才能彼此看上一眼。这么大的皇宫里,只有瑾儿能和我说几句体己话。(有些哽喳)这些,我都忍了,谁让我是大清的皇后呢?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万岁爷你——你从来不理我,就算我不是你的皇后,也是你的表姐,可你对我就像对一个木偶、一件摆设,连正眼都不看我。举国上下都尊我为皇后,可你心里明白,我们——我们从成婚的那天起,就没同过房!我……我算得个什么皇后?!(几乎哭出,但为了仪表极力忍住)臣妾日思夜想,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皇上?不明白为什么您天天让我住冷宫?这比杀了臣妾还难受!请皇上明示,到底为了什么?
光绪:(冲动直言)因为我不喜欢你!
(隆裕如被雷打一般)
光绪:(沉默了一会儿,率直地)我不喜欢你,不喜欢这儿的一切。没有人味,没有生息,连空气都是凝固的。你说你算什么皇后,我又算什么皇帝? 从四岁起,我就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搬来搬去,我的所有意愿都是别人事先拟定好了的,连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怎么呼吸,怎么咳嗽,都是祖宗定好了的。我有生的权利,没有活的自由,就连娶妻选后这一点起码的自由都没有。你是老祖宗钦点的、 指派的、大清律法御准的,是我作为皇上的一部分,你我是被人锁在一间房子里成为夫妻的。你见过庙里的泥菩萨没有? 一声不响,二目无光,那就是你和我!(叹口气)我是个不会掩饰感情的人,今天索性把话说开了,你明白,我也坦然。
隆裕:(强忍悲哀)我明白了。但是……哦我差点忘了珍妃了,皇上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对臣妾没有感情。
光绪:随便你怎么说吧。我这一世被人勉强得太多了,在你我这件事上,请你不要再勉强我,(稍停)我要走了。
隆裕:等等!(公事地)臣妾叶赫那拉氏静芬奏请皇上:珍妃死了之后,皇上一后两妃的位置还空着一个。
光绪:你这是什么意思?
隆裕:皇上是一国之君,立妃是朝纲大事。
光绪:(终于明白了隆裕的本意,气恼)我简直不明白,你心里整天想的是什么?!
隆裕:这么多年没见皇上笑过,现在看见皇上高兴,臣妾也开心。既然皇上有意,请开金口,臣妾可以以皇后的身份选德龄为妃,也显得我身为三宫六院的主子,贤淑大度,大方得体。
光绪:你——(不知说什么好)你根本不懂得我!从今天起,我再不和你说话!(怒下)
旁白:光绪愤怒地离开了,只剩隆裕一个人呆立着。
隆 裕(突然地)李莲英!
李莲英:(急忙忙地上)奴才在!
隆裕:李莲英,我是不是宫里摄掌家法的主子?
李莲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隆裕:我是不是皇上从大清门迎进来的正宫娘娘?
李莲英:大清史册上写得明明白白。
隆裕:那就不能这么由着他们!
李莲英:喳!可老佛爷和皇上那儿,谁也管不了……
隆裕:我管不了,自然有管得了的!给我传荣禄!(说悄悄话)
传旨太监:九门提督军机大臣荣禄求见圣母皇太后——
第六场 东暖阁 慈禧表白
荣禄:臣荣禄叩见圣母皇太后。
慈禧:你来了。别跟我这么 酸文假醋 的,起来吧。
荣禄:(抬头望了慈禧一眼)谢太后。
慈禧:是谁叫你来的?
荣禄:(不敢明说)是……是皇......是我自己想来看看你。
慈禧:难为你有心。日子过得还好吗?
荣禄:托祖宗的荫庇。
慈禧:要不要再加点俸禄?
荣禄:已经足够了。
慈禧:(不无妒忌地)如今你是官拜一品,子孙满堂了。
荣禄:婚是你指的,官也是你升的。
慈禧:我为了我的心。
荣禄:(公事地)荣禄谢主隆恩。
慈禧:又来了,整天都是这些冷冰冰的废话。我死了丈夫,又死了儿子,老的是他该死,就是不死他的心也不在我身上。可儿子是我身上的肉,他不该死。你看这是他小时候玩的小白兔,红眼睛,短尾巴,一拉这条绳子,它就会吐舌头…
荣禄:圣母皇太后节哀。
慈禧:也是天数,人有多少福,就有多少罪,上天很公平;可有时候我真想用我的福,去折我的罪。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要有人疼我爱我。
荣禄:(回避地)有满朝文武替太后分忧。
慈禧:都是些阳奉阴违、口是心非的家伙,没有一个知我信我!
荣禄:你还在怨我。
慈禧:我早就麻木了,早让这深宫后院给憋死了,我谁都不怨,就怨我不该嫁在帝王家。
荣禄:多少女人为能嫁入豪门,成为皇亲国戚,费尽心机。
慈禧: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揍。让她们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过两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出入自由,丈夫也是别人的丈夫,儿子是假的,下人当你是木偶,所有人都是当面奉承 背后骂你,每天听的、见的都是假的,你愿意来试试?
荣禄:我知道你的苦。
慈禧:知道你还受人指使?明说吧,你来干什么?
荣禄:我……
慈禧:别吞吞吐吐的。
荣禄:是。(拿出一份一早备好的奏折,背书般地)伏念自尧舜以来,历朝帝主,未闻有以万乘之尊,适从西洋邪术之者。况我皇太后春秋已高,尤宜珍摄,以慰兆民之望,故臣等诚望我皇太后勿以夷人之妖言所感,实为至善……
慈禧:(气恼)我问你,你的府里,是不是一早就装了电灯,有了汽车?二十年前你和福晋是不是就照了相片?
荣禄:(汗颜)是……
慈禧:为什么我刚见着点新鲜事,你们就火上房这么急?
荣禄:(一急就结巴)因,因……因为你……你跟我们不同。
慈禧:因为我是囚犯,是代你们受过的罪人!
荣禄:不……不,因为你……你是一国之尊。
慈禧:是在这儿撑着天、抵着地的一国之尊,只要我在这里坐一天,你们就可以稳拿你们四万两月银的皇家俸禄。你们在外头花天酒地、为所欲为,却不准我多行一步!
荣禄:你别……别急,这也是臣等的一番好意。
慈禧:什么西洋邪术?什么听信夷人?祖宗康熙、乾隆那时候就传召过多少洋人,那时候是没有汽车、电话,要是有,他们怕不早就买了装了?最可恨的是你们竟敢说我老了!
荣禄:这不是我说的,我不过……
慈禧:你不过代表他们来向我进奏折!
荣禄:没错,没错。
慈禧:(将奏折撕成碎片,撕纸音效)听说朝廷里有些大臣又琢磨着想变法。
荣禄:没……没有啊!
慈禧:你说实话。
荣禄:真的没……没有啊!
慈禧:不会!如今国不成国,民不聊生,外国人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日本和俄国在咱们的地方上打仗,我就不信朝廷里没有动靜。
荣禄:你别生气。就算有那么几个人想弄点新法,只要不成气候,就由着他们闹去,可千万别……
慈禧:别什么?
荣禄:你听我说,虽然说国不那么富,兵不那么强,瘦死的骆驼也比马 大,反正咱们有的是地,有的是人,就算它十国联军,二十国联军也占不尽、烧不完。
慈禧:你一个堂堂九门提督军机大臣,说的这是什么话?
荣禄:我……我是叫你宽心,刚刚安顿了人心,可千万不能再来对付戊 ……戊戌变法的那一招了。
慈禧:(笑)你是怕我又要杀人哪?那也是皇上把我气的。背着娘就想造反维新,夺我的权,我就是不让他们好受!
荣禄:看看,说着又来了,就算是有人想变法,也是想让大清朝好不是?
慈禧:你以为我不想大清朝好?二百年的江山,谁也不想败在自个儿手里。我是想,怎么才能变个好法,好让咱们江山永固,国泰民安。
荣禄:(吐出一口气)吓出我一身汗。
慈禧:唉,就这么一个九门提督军机大臣。荣禄,你枉费了我一片心。
荣禄:(不知所措)我……我又说错什么了?(手忙脚乱)
慈禧:(见到荣禄慌乱的样子,反而笑了)
荣禄:我真是怕了你。
慈禧:怕,你还来为他们出头?
荣禄:我有什么办法?
慈禧:(爱嗔地)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主意。我倒是想跟你商量点事,过些天就是中秋了,今年日俄打仗,我也没心情过节,你叫他们少来那些俗套。我听德龄她们说得心痒,我想坐坐火车。
荣禄:(又吓一跳)你……你要坐……坐什么?
慈禧:你是真傻还是裝傻?
荣禄:那,那风……风驰电掣的火轮车?
慈禧:怎么了?
荣禄:你能不能……
慈禧:刚才我的话都白说了?去跟他们筹划去,整天喊什么万岁、万万岁,连这么点事都由不得我。
荣禄:你能不能换……换点别的?
慈禧:就这么定了。
荣禄:可我……我说了不算哪?!
慈禧:我说了算。(荣禄叩头不起,慈禧扶起,依恋地)平身吧...(引诱地)今天别急着走,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旁白:荣禄叩头不起。慈禧扶起他,执手对望,小宫女来把灯熄了。
[ 🎵 演唱《雨蝶》
我向你飞 雨温柔地坠
像你的拥抱 把我包围
我向你飞 多远都不累
虽然旅途中 有过痛和泪
我向你追 风温柔地吹
只要你无怨 我也无悔
爱是那么美 我心陶醉
被爱的感觉
第七场 慈禧寝宫外 太监抓奸
旁白:翌日清晨,天刚亮,太监总管李莲英和一个小太监在慈禧寝宫外低声议论着……
王太监(朝寝室方向努努嘴)呐,昨晚没走。
李莲英:胡说!
王太监:这样的事我敢胡说吗?您看看录事簿,只有进去的时辰,没有出来的。
李莲英:(看录事簿,翻纸音效)我没看见。
王太监:(急)大总管,您可不能这样!
李莲英:你当差多少年了?
王太监:去年从敬事房调来伺候老佛爷。
李莲英:你听过我讲课吗?
王太监(摇头)没……
李莲英:怪不得这么傻乎乎的。
王太监:请大总管指教。
李莲英:今天教你两招儿。
王太监:谢大总管!
李莲英:可我为什么要教你两招儿?
王太监:(明白李的用意,机智地)大总管,奴才家乡是广东保安县。
李莲英:同乡?
王太监:我大伯是您三婶的小叔子。
李莲英:(欣喜)那你是我的外侄?(审慎地)从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王太监:我这么一个小太监。怎么敢跟大总管攀亲戚?
李莲英:既然是亲戚,我今天就教你两招儿。我告诉你,干咱们这一行最要紧是眼睛和耳朵,眼要明耳要聪。
王太监:明白!
李莲英:这么简单的道理,傻子都明白,关键在下边:既要长眼,又不能有眼;既要有耳,又不能有耳;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什么看见当没看见,什么没看见当看见,这个分寸要掌握好。
王太监:(不解地)看见,没看见?没看见,看见?
李莲英:什么时候这个分寸掌握好了,你就能当副总管了。今儿早上哪位女官当值?
王太监:是德龄和长寿女官。
李莲英:哦...(阴阴地一笑)下去伺候着。
王太监:是。
李莲英:哟,说着就来了。(对德龄、长寿)德龄姑娘早,长寿姑娘早!
德龄/长寿:李大总管早!
李莲英:再过一刻钟叫醒老佛爷,帐子里的麝香是新换的,新制的玫瑰花露蜜在梳妆台上,早朝穿的朝服都准备好了,老佛爷的朝珠我已经先在脖子上戴暖了,冰不着脖子;我有点肚子疼,得 去看着太医。
王太监:姑娘当值啊?
德龄:(有些莫名其妙)是啊。老祖宗差不多快起了。
王太监:我突然有点头疼,出去走动走动。
长寿:(向周围看看,眼珠一转)哎哟,我忘了带手绢了!
旁白:李莲英和王太监都走了,两个宫女也悄悄地溜了出去,德龄觉得有点奇怪。长寿诡秘地一笑,也走了。德龄觉得似乎有些不妥。这时御膳房的四喜来了。
四喜:德龄姑娘,早!
德龄:四喜,你早!
四喜:上回姑娘教我做的那种西式“布丁”,老佛爷说好吃,我想请您再教我做个新花样。
德龄:四喜,你真聪明,一教就会,下回我找个大师傅教你做西式大菜 。
四喜:(高兴地)太谢谢姑娘了!
德龄:老佛爷想在大内加个西餐膳房,学会了由你掌厨。今天教你做一个...法兰西炖牛肉……
四喜:(不停地行礼)谢谢姑娘!
德龄:(笑)你不用老给我行礼。
四喜:(感慨地)在宫里,不是挑毛病的,就是找茬儿的,从来没有像 姑娘这样对待我们这些下等人的。
德龄:人不分什么上等下等,人都是平等的。
四喜:平等?
德龄:名分上有上下之分,但是人格没有上下之分,谁也不能看不起别人,谁也不能小看自己。
四喜:(恍悟)姑娘说的真好,我去叫她们拿笔来。
德龄:这里没有人。
四喜:不可能,老佛爷还没起,哪能没有人呢?
德龄:他们一个一个的都走了,只剰下我一个。
四喜:都走了?(生疑)不对啊!是不是有什么事?
德龄:有什么事?
四喜:姑娘来的日子少,不明白宫里的事,我给您看看录事簿。(翻看录事簿,翻书音效,恍然)姑娘,您快走!
德龄:怎么了?
四喜:是……唉,一句半句说不清,总之,您赶快离开这儿。
德龄:我们都走了,出了事怎么办?
四喜:唉,这件事我不好明说,他们这些人真坏,这是想害姑娘,姑娘看看录事簿,就明白了。
德龄:(翻书音效)荣禄来过?荣禄大人来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四喜:一时说不明白,姑娘快走,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我先回去了。
旁白:四喜匆忙离去,德龄不明所以,往慈禧寝宫走去,迎面撞到荣禄,荣禄见到德龄十分尴尬,快步走下。德龄望着匆匆而去的荣禄呆住了,没注意慈禧出来了。
慈禧:(暗上)德龄,你在这儿?
德龄:给老祖宗清安。
慈禧:刚才你看见什么了?
德龄:(全明白了,知无可回避,索性)我,我看见了荣禄大人。
慈禧:你没看错?
德龄:没有。
慈禧:你在想什么?
德龄:(随机应变)我想他……他时常提起太后。
慈禧:你怎么知道?
德龄:荣大人是家父最好的朋友,他常到我家去。
慈禧:哦,他怎么说?
德龄:他说,太后是一个美丽的、有情感的、叫人思念的女人。
慈禧:他真的这么说过?
德龄:是的,不止一次。
慈禧:你听了怎么想?
德龄:我知道,荣大人和太后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我觉得很自然。
慈禧:我问你,在外国,如果君主喜欢上一个人,会怎么做?
德龄:有的放弃江山,追求幸福;有的被江山所困,一生郁郁寡欢。
慈禧:嗯(思忖)。
德龄:还有一种,坦诚相待,就做不成眷属,也可以成为知心朋友。
慈禧:没有人议论?
德龄:议论怕什么?爱是一种崇高的情感。母子的爱,兄弟的爱,朋友的爱,恋人的爱,世上没有比这些更纯洁的了。谁也不能讥讽爱。人,可以没有金钱,没有房屋,没有权力,但不能没有爱,人没有爱就不能生存,没有爱的人,是世界上最穷的人。
慈禧:这么说,只有有爱的人才是真正富有的人?!
德龄:爱是人生最大的享受,再好的衣服也有破损,再丰盛的宴席也会完结,再坚实的宫殿也不能永固,再美好的花朵也会枯萎。只有爱,它永存心底,永远甘甜。
慈禧:中国人说,爱,像一坛陈年好酒,把它埋在地下,越久越有味道。
德龄:可是埋得太久,就会随风化为泥土。为什么不在它最好最醇的时候,拿出来痛饮?让那种迷醉永存心底,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其味无穷。
慈禧:你是说,爱是应该公开的?
德龄:爱,是最光明的,应该放在明处,大大方方去爱,真真切切去爱,不怕任何议论,不惜任何代价,经得起任何风雨。
慈禧:我这颗心在死牢里关了几十年,今天让你放了出来。不过,我想问你,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为什么这么多年,没人对我说过?
德龄:我听人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有的孩子离开家,妈妈对他说 “到了外面,不要管人家的闲事。”而有的妈妈会对孩子说:“挺胸抬头,坦率地回答别人的问题。”
慈禧:(受到震动)咱们是教人把头缩起来,他们是教人把头抬起来。 看来,我要告诉荣禄,今后,我们也来个挺胸抬头,正大光明, 痛痛快快,明明白白,像你说的做“番使”。
德龄:(纠正)不对,是做 Friends.
慈禧:(笑嗔)只有你这小丫头敢纠正我。
旁白:慈禧如同放下心头大石,十分畅快。她回味着德龄的话,慢慢坐下来,悠然地摇着宫扇。
慈禧:德龄,听说你会唱歌?
德龄:(大方地)是,我会唱好多好听的歌。
慈禧:你唱一个来听听。
德龄:老祖宗想听什么歌?
慈禧:唱个舒心的,“爱”的,让人舒服的。
德龄:我给老祖宗唱首意大利的民谣《O Solei Mio》吧,中文的意思是《我的太阳》。
[ 🎙️德龄唱歌
上半场结束 👏